窗外的梅枝在风中轻颤,枯叶摩擦的沙沙声像是某种隐秘的低语。药炉里的炭火早己熄灭,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灰白色余烬,偶尔被穿堂风掀起细碎的尘雾。
夜魔的指节微微泛白,掌心紧贴着夜鸦的手背,仿佛这样就能将温度渡给她。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侧脸上,看着她因久病而苍白的肌肤在晨光中近乎透明,连细小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夜鸦察觉到他的视线,轻轻回握了一下,指尖在他掌心划了一道浅浅的弧线,像是安抚,又像是某种无言的告别。
“师弟……”她开口,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宁静。
夜魔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应声,只是将她的手攥得更紧了些。
夜鸦无奈地笑了笑,目光越过他,望向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天。她想起很多年前,在幻月谷的练武场上,夜魔还是个沉默寡言的少年,总是站在人群最边缘,唯独在她练刀时会目不转睛地盯着看。那时候的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与他告别。
“以后……”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你要好好活着。”
夜魔的呼吸一滞,指节绷得几乎要折断。他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近乎凶狠的执拗,像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却又在触及她平静的目光时,一点点软化下来。
“师姐。”他嗓音低哑,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夜鸦摇了摇头,没让他继续说下去。她太了解他了——这个师弟向来寡言,却比谁都固执。若是让他开口,他一定会说出“我陪你一起”这样的话。
她不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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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日,夜魔寸步不离地守着夜鸦。他像是化作了一道影子,沉默地缀在她身后,连沈砚来诊脉时,他都只是退开半步,目光却始终未从她身上移开。
夜鸦的状态似乎好转了些,能坐起身喝药,偶尔还能靠在窗边看一会儿风景。但夜魔知道,这不过是回光返照——沈砚的药方从未变过,那些苦涩的汤汁不过是吊着一口气罢了。
他的情绪像是一潭死水,表面平静,内里却早己暗流汹涌。每当夜鸦睡着,他就会站在窗边,盯着那株枯梅出神,指腹无意识地着刀柄上的缠绳,一遍又一遍。
离和折愧推门而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夜魔站在床前,目光沉沉地望着夜鸦,而夜鸦倚在窗边,神色淡然地望着远处,仿佛对即将到来的命运早己坦然接受。
听到动静,夜鸦转过头,唇角微微扬起:“你们来了。”
夜魔也跟着转身,眼神平静得近乎麻木。
离点点头,随手拖过一把椅子坐下,椅腿在地面上刮出轻微的声响。折愧没有坐,只是抱臂站在她身后,高大的身影将她整个人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像是一道无声的屏障。
“我知道的也不多了。”夜鸦轻声开口。
离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节奏缓慢而规律,像是在思考什么。片刻后,她换了个问题:“既然如此,不如说说幻月谷的事?青岚剑……他们拿来做什么?”
夜魔的背脊骤然绷紧,指节抵在刀鞘上,发出极轻的“咔”声。但他没有出声,只是侧头看向夜鸦,眼神里带着无声的询问——若她不愿回答,他会立刻打断这场对话。
折愧的目光无声地钉在夜魔身上,眼底闪过一丝警告。
夜鸦却轻轻摇头,示意夜魔不必紧张。她看向离,神色平静:“幻月谷的巫术大多是强身健体、疗伤续命的,偶尔有几招保命的秘法,但和幽冥司那种邪术不同。”
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续问道:“和古巫族相比呢?”
夜鸦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古巫族。她沉默了一瞬,才缓缓开口:“古巫族的巫术涉及很广,有救人的医术,也有杀人的咒术,甚至……还有一些禁术。”她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比如幽冥司的夺舍之术,就是古巫族的禁术之一。”
离眼底沉了沉,她看向夜鸦,又问:“青岚剑除了能增加某些法术的成功率,还有没有别的用处?”
夜鸦的眼底闪过一丝犹豫,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角。沉默片刻后,她才低声开口:“听闻青岚剑本身是件法器,但没人知道怎么用……这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
离的指尖在扶手上停了一瞬,又继续轻轻点着。她的目光微微放空,像是想起了什么。
——很多年前,楚渊还在的时候,和忘弦的一次对话:
“丫头,这剑可不能送你,你要喜欢,我给你去打一把趁手的。”
“为什么不行?”
“哎呀,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这剑我用着顺手,不能给你,这理由够不够?”
“哼,小气。”
“不是我小气,这剑看着挺普通的,其实……它也挺普通的。”
那时候的她只觉得他在敷衍,可现在想来,那时的忘弦分明有些欲言又止,而硬生生的改口,只是一种无力的隐瞒。
折愧的目光始终落在离的侧脸上。他能感觉到她的思绪在某个遥远的记忆里徘徊,而他只能站在这里,用影子笼罩她,却触碰不到她心里那片迷雾。
“玄灵谷呢?”离终于收回思绪,语气重新变得冷静,“还有什么值得留意的?”
夜鸦摇了摇头。“我知道的……己经说完了。”她的声音很轻:“作为容器,他们不会告诉我太多。”
离点点头,没有追问。夜鸦的配合并不让她意外——一个己经接受结局的人,往往比挣扎求生的人更坦然。
屋内一时陷入沉默。炭火彻底熄灭,最后一丝热气消散在空气里,只剩下药渣的苦涩味萦绕不散。夜魔依旧坐在床沿,目光低垂,像是在数夜鸦呼吸的频率。
离站起身,木椅在地面上拖出另一道痕迹,与先前的划痕交错,形成一个短暂的十字。
“好好休息。”她沉默了会后丢下这句话,转身朝门外走去。折愧紧随其后,但在踏出门槛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夜魔。
夜魔没有抬头,但他的手指再次握紧了刀柄,像是在无声地宣誓什么。
折愧收回目光,轻轻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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