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峰打算把塔寨和绿藤这两颗巨大的毒瘤一起清除掉,做改革者就要有这个决心。
“同伟,你的那份‘投名状’可以准备了。”
“你的战场,不在绿藤在塔寨。”
“一个月之内,我要知道,塔寨村里到底藏着多少能让整个汉东都为之震颤的秘密。”
“他们以为除掉高明远就叫做大动作嘛。”
“呵呵——太不了解我赵峰了。”
……
三天后,绿藤市。
一辆低调的黑色奥迪,在一众由市政府安排的、准备前往五星级酒店的迎宾车队中,突然一个转向,驶向了与城市主干道的繁华截然相反的方向。
车上,赵峰平静地合上了手中的一份文件。
那上面,是绿藤市官方递交的、关于本地经济“稳中向好”的报告。
“陈铮,”
他头也不抬地问道。
“绿藤市最大的棚户区,叫什么名字?”
秘书陈铮愣了一下,连忙回答:
“叫……叫西风里。是当年几个大型国营造船厂和纺织厂的家属区,后来厂子倒闭,就……就一首荒废着。”
“去那里。”
赵峰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
当奥迪车缓缓驶入那片如同城市伤疤般的区域时,车窗外的景象,让陈铮这位在京城见惯了世面的秘书,也感到了深深的触动。
狭窄、泥泞的小巷,被两侧摇摇欲坠的红砖筒子楼挤压得只剩下一线天。
蜘蛛网般的电线,胡乱地缠绕在斑驳的墙壁上,上面挂着五颜六色、却都洗得发白的衣物,还在往下滴着水。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法言喻的、混杂着煤烟、潮湿霉味与生活垃圾的复杂气味。
几个穿着开裆裤、满脸泥污的孩子,正在一处散发着恶臭的积水洼旁,追逐打闹。
而巷子口,
几个无所事事的男人,正蹲在墙角,就着一碟花生米,喝着最廉价的白酒,眼神麻木而空洞。
这里,仿佛是被时光遗忘的角落,与不远处那座现代化都市的繁华,形成了最刺眼的对比。
赵峰没有说话,
他让司机停下车,独自一人,走了下去。
他缓步走在那些坑洼不平的石板路上,脚下那双价值不菲的定制皮鞋,很快便沾染了泥泞。
他走进了一家连招牌都己经褪色的小面馆。
面馆里,只有一位头发花白,腰背佝偻的王阿婆,正守着一口热气氤氲的锅。
“阿婆,来碗阳春面。”赵峰在一条长凳上坐下。
“好嘞。”
王阿婆应了一声,熟练地抓起一把面条下入锅中。或许是许久没有见过像赵峰这样衣着体面、气质不凡的客人,阿婆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打开了话匣子。
“后生,不是本地人吧?来我们这穷地方……是寻亲戚?”
赵峰笑了笑:
“算是吧。来见见,很久没见的‘亲戚’。”
在等待面条的间隙,通过和阿婆的闲聊,一幅更真实、也更残酷的绿藤画卷,在赵峰面前缓缓展开。
儿女双双下岗,只能去码头打零工,收入微薄,还时常被工头克扣;
小孙子因为长期居住在阴暗潮湿的环境里,患上了严重的哮喘,却连去市里大医院做一次彻底检查的钱都凑不出来;
街坊邻里,大多都是如此,守着这份绝望,日复一日。
面,很快就端了上来。
一碗清汤,几根青菜,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
就在这时,里屋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一个瘦小的身影跑了出来,是王阿婆的小孙子。
“奶奶……咳咳……我饿……”
王阿婆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最慈爱的笑容,她连忙将自己碗里那个唯一的、也是最金贵的荷包蛋,小心翼翼地夹到了孙子的碗里。
“慢点吃,娃,别烫着。”
她看着孙子狼吞虎咽的样子,眼神里充满了爱怜,但那布满皱纹的眼角,却藏着一丝深沉的、不为人知的悲伤。
她没有抱怨,没有哭诉,只是将那份最深沉的爱,融入了这最卑微的日常。
这一幕,如同一把无形的、最锋利的刀,狠狠地刺进了赵峰的心里。
他默默地吃着碗里那碗己经有些索然无味的面条,那张总是云淡风轻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燃起了一股冰冷刺骨的、名为“愤怒”的火焰。
这股火焰,不是对着眼前这位善良而又坚韧的老人,而是对着那些制造了这一切不公的、高高在上的所谓“精英”!
钟正国,沙瑞金,还有那些坐在京城办公室里,只看着冰冷的数据,就敢随意断言“民怨沸腾”的人!
你们,见过真正的民怨吗?!
……
离开面馆,赵峰回到了车上,沉默了许久。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高育良的号码。
“老高,帮我起草一份文件。”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雷霆万钧的力量。
“‘绿藤市西风里棚户区综合改造计划’。核心原则,只有西个字——原地还迁!”
“我要让所有住在西风里的居民,在三年之内,都搬进宽敞明亮、配套齐全的新楼房。
不仅如此,我要最好的学校、最先进的医院,都建在他们的小区门口。”
紧接着,他又拨通了韩春明的电话。
“韩老板,以我们‘产业联盟’的名义,在绿藤市,推行一个新的薪资标准。”
“所有参与我们影视城和VCD工厂建设的合作方、施工队,其雇佣的本地工人,基础工资,必须比绿藤市现在的平均水平,上浮百分之五十!”
“他们不是想看民怨吗?”
赵峰看着窗外那片破败的棚户区,轻声自语。
“我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民心所向。”
……
就在赵峰为绿藤市的未来,布下这温暖而又充满力量的第一颗棋子时。
千里之外,汉东与邻省交界的一处偏僻小镇上。
一场关系到另一条战线成败的秘密会面,也正在进行。
祁同伟,己经彻底换了一副模样。
他剃了寸头,黝黑的脸上多了一道狰狞的刀疤(伪装),穿着一身破旧的夹克,眼神中充满了亡命之徒的狠厉与警惕。
他正在与一个由高启强网络牵线的、在边境线上讨生活的“蛇头”,进行着第一次接触。
“想去塔寨找条活路?”
那蛇头上下打量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怀疑,
“你凭什么?塔寨不收没用的人。”
祁同伟没有说话。
他只是从口袋里,缓缓地,拿出了一样东西,轻轻地,放在了两人之间那张油腻的酒桌上。那不是钱,也不是黄金。
而是一枚沾着暗褐色痕迹的、属于警用手枪的弹壳。
蛇头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着那枚弹壳,又看了看祁同伟那双狼一般的眼睛,许久,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不过,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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