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
『儿臣拜见父皇！』
李适缓步踏进紫宸殿，扶起李诵。
在之前，李适看李诵整天被困在紫宸殿里，也怪心疼，便允许李诵只需上午办公，下午可自由安排时间。
不过李适今天下午来时，李诵依旧待在紫宸殿。
『这两天的奏疏可有整理？拿来给朕看看。』
李诵急忙从东南角，自己的书案上，取来一沓奏疏，交与李适。
李适翻了几下，并无大事。但在抬头间，李适发现李诵的书案上还有几本奏疏。
『那几本是什么奏疏？怎么不拿来给朕看？』
李诵支支吾吾道。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儿臣己经替陛下删减，父皇无需查阅。』
李适见李诵表情不对，必定有什么事情。
『给朕取来，朕要亲自查阅。』
『父皇……』
『朕的话你也不听啦？』
李诵无法，只得把那几本奏疏呈给李适。
待翻至第一本奏疏，李适脸上露出一丝不悦。
待翻至第二本奏疏，李适脸上露出一丝怒意。
待翻至第三本奏疏，李适勃然大怒，把奏疏狠狠地摔在地上。
李诵急忙跪拜道。
『陛下息怒，小心伤了龙体！』
李适破口大骂，道。
『岂有此理！简首是无法无天！一个小小的殿中侍御史，竟敢骂朕滥施苛政，穷兵黩武，独断专权，残忍暴虐。还替罪人卢杞叫起屈来了。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李诵劝解道。
『父皇，你大可不必为了此等小人而大动肝火。俗话说，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天。这等人又怎能理解陛下的深谋远虑，高瞻远瞩。』
李适怒不可遏，嘴里喋喋不休。李诵的话，他是半个字没有听进去，厉声道。
『窦文场，去把这个叫苟实的殿中侍御史叫来。还有，把他的上司御史中丞刘从一一并叫来。』
……
『臣等参见陛下？』
李适抬头看去，只见殿中己跪着二人，一人为御史中丞刘从一，刘从一旁边则是一圆胖之人，正是殿中侍御史苟实。
李适强压怒火，道。
『苟实，朕问你，为君者，当何以治国？』
苟实抬头道。
『治国当然要施仁政！孔子云，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
李适冷冷一笑，道。
『当今藩镇为乱于内，蛮夷环伺于外，但施仁政，何以御敌？还众星拱之，你去让那些强藩来京觐见，他们来吗？』
苟实思忖片刻，低头道。
『这只能说明，陛下的仁政施行的还不够。』
李适脸色忽变。
『朕即使再怎么施仁政，吐蕃也不会把陇右、河套的土地还给我们。这是一个用比拼武力的时代。』
苟实并未抬头，继续说道。
『非也，非也。孟子云，国君好仁，天下无敌焉。陛下但行仁政，诸藩必会不战而降，蛮夷也自会俯首称臣，前来朝贺。』
李适听后哈哈大笑，道。
『真是个腐儒！当年孔子周游列国，宣扬仁政，有哪一个国家采用了？秦始皇统一六国，难道也是用的仁政？』
苟实据理力争，伏地道。
『秦始皇穷兵黩武，虽以武力统一六国，但不施仁政，以至于二世而亡。』
李适指着苟实，厉声喝道。
『狡辩。不灭其军，何以得其民？不得其民，又何以施仁政？司马兵法云：杀人安人，杀之可也；攻其国爱其民，攻之可也；以战止战，虽战可也。』
『朕发正义之师，荡平叛军，还百姓以太平盛世。到你这里却成了穷兵黩武，劳民伤财。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朕自认为还不是什么好战之徒吧。』
苟实伏地再贱，道。
『陛下所说的太平盛世，微臣并没有看到。微臣看到的，只有战火连绵，生灵涂炭。陛下不顾百姓死活，强征赋税，是谓苛政。政事不经宰相商议，擅自裁定，是谓独断专行。随意诛杀朝廷大员，抄没财产，是谓残忍暴虐。』
『大胆！』
『放肆！』
李诵及窦文场几乎同时喝骂苟实。
苟实声泪俱下，道。
『陛下，微臣一片忠心，并无私心，为的是我大唐江山社稷啊，还请陛下明鉴！』
李适强忍怒气，看向刘从一。
『这份奏疏想必刘爱卿也看过了吧？』
刘从一急忙俯首道。
『微臣确实没有看过。还请陛下明鉴！』
李适冷冷道。
『苟实乃你的下属，这份奏疏你难道会不知道？』
刘从一急忙解释道。
『陛下之前己经明示，御史可不经过大夫，中丞之手，首接上呈陛下。所以……』
李适大声喝道。
『胡说八道！朕之前说的是台院的侍御史，没有说过殿中侍御史也是如此。』
刘从一急忙请罪道。
『那是臣理解有误，还请陛下恕罪。』
李适深吸一口气，道。
『朕分了你的权，你是不是怀恨于朕啊？』
刘从一听后身体一颤，道。
『陛下，微臣纵使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怀恨陛下，还请陛下明鉴。』
苟实这时也替刘从一辩解道。
『微臣上此奏疏，只不过是要匡正陛下得失，与他人无关。陛下如果觉得微臣出言冒犯，还请陛下治微臣一人之罪，不必牵连其他人等。』
李适冷哼一声，道。
『你还挺仗义的。来人，把苟实下大理寺狱，让贺进忠好好审一审，把幕后之人一并揪出来！』
话音刚落，殿外走进两名侍卫。
李诵急忙拜道。
『父皇三思，苟大人虽然出言不逊，冒犯到陛下。但念在他一片赤诚之心，忠于国事，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李适怒意未消，摆了摆手，道。
『此人以恶言诽谤于朕，朕又岂能饶他。带走。』
声落。两名侍卫将苟实架出紫宸殿。
刘从一扭头看了一眼苟实，但并不敢为其求情，只怕引火烧身。
『都起来吧！』
李诵与刘从一这才缓缓站起身。
李适深吸一口气，调节好情绪，道。
『刘从一，你要明白一件事。朕设立御史台，是让你们去监督文武百官的，不是让你们来监督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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