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虚无并未持续太久。**当意识如同沉入墨海的溺水者，在窒息边缘本能挣扎时，苏砚璃的“视野”骤然切换——不再是污水厂废墟的球形空腔，而是一片凝固的、死寂的纯白空间。**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没有时间的流动，只有一种冻结到灵魂深处的极寒。她的身体感觉不到存在，唯有思维在绝对零度的虚空中徒劳运转。
**“滋啦……”**
细微的电流噪音刺破死寂。**苏砚璃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牵引——** 在这片纯白空间的中心，一个身影正以一种近乎凝固的缓慢姿态移动着。
**顾九阙。**
他背对着她，穿着那身熟悉的、沾着星尘与冰屑的黑色执行官制服。**半跪在地，手中握着一把由纯粹寒冰凝结而成的刻刀，正专注地在一块巨大的、同样由寒冰构成的方碑上雕刻着。** 每一次刻刀的落下、抬起，都带着一种跨越千年的沉重与疲惫，动作慢得如同地质运动。
**苏砚莉的意识瞬间凝固！** 这是卷二结尾，她利用共情力兑换3秒时停时看到的景象！那个在静止时空中为她擦拭血迹的顾九阙！**原来那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被锚定在时间之外的“绝对时刻”！**
“九哥……？”她的意念波动在虚空中无声扩散。
顾九阙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依旧专注地雕刻着，刻刀划过冰面，带起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冰晶尘埃。**苏砚璃的“目光”落在那冰碑之上——**
**心脏，如同被无形的冰锥狠狠贯穿！**
**那冰碑之上，雕刻的正是她的脸！** 不是三百年前初遇时的青涩，不是高维化后的神明之姿，而是……**她每一次轮回死亡的瞬间！** 被毒杀时瞳孔扩散的律师、在解剖台上胸腔被打开的试验体、在黑洞边缘被引力撕扯成光粒的神明……**九百九十九种死法，九百九十九张凝固着绝望与痛苦的面容，如同最残酷的浮世绘，被顾九阙一刀一刀刻在这永恒的冰碑之上！**
**冰碑的基座处，一行由无数细小刻痕组成的幽蓝代码如同墓志铭：TN-105-宿命闭环。** 每一个刻痕的边缘都残留着暗红的印记——是血！是顾九阙无数次被冰晶刻刀割伤手指，渗入冰层的血！
“呃……”苏砚璃的意识发出痛苦的痉挛。**她终于明白为何顾九阙能突破时停——他根本不在正常的时间流里！** 他被困在了这个由她死亡记忆构筑的“绝对时刻”，一遍遍重复着雕刻她死亡面容的酷刑！**每一次雕刻，都是对她死亡瞬间的同步感知，是灵魂被凌迟的永恒折磨！** 而手腕上那归零的倒计时，正是他被钉死在这片刑场的烙印！
**“沙…沙…沙…”**
刻刀划过冰面的声音是这片死寂空间唯一的旋律。**顾九阙雕刻的动作稳定得如同机器，只有当他刻到“苏砚璃”的眼睛时，苏砚璃才捕捉到那微不可查的停顿——** 刻刀尖端会极其轻微地颤抖一下，仿佛在抗拒描绘那瞳孔深处的绝望。**就是这一丝颤抖，让冰雕的眼睛永远无法完美闭合，凝固成一种死不瞑目的姿态。**
**泪，无形的量子之泪，从苏砚璃的意识核心涌出。** 她“看”到顾九阙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那只手紧握成拳，指缝间渗出早己冻结成冰蓝结晶的血痂。**他是在用身体的疼痛，对抗雕刻死亡时灵魂的崩裂！**
**为什么？！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酷刑？！**
答案就在眼前。**当顾九阙完成第一千张“苏砚璃”的死亡面容时，他缓缓放下刻刀。** 布满冰霜的指尖，轻轻拂过冰碑最顶端那张最新刻好的脸——那是她在污水厂断腕挖眼、引爆黑洞碎片时的模样。指尖拂过“她”空洞的左眼眼眶时，一粒微小的冰晶从他指尖剥落，无声地融入冰碑。
**接着，他做了一件让苏砚璃灵魂冻结的事——**
顾九阙抬起那只紧握的、渗血的手，缓缓伸向自己的左胸！**指尖如同最锋利的冰锥，毫无阻碍地刺穿了执行官制服的布料，刺穿了皮肉，深深没入胸腔！** 没有鲜血喷涌，只有幽蓝色的能量液顺着伤口边缘渗出，瞬间冻结成尖锐的冰棱！
**他在挖取自己的心脏！**
指尖在胸腔内摸索、搅动，每一次动作都带起冰晶碎裂的细微声响。**最终，他缓缓抽出手，掌心托着一颗被幽蓝冰晶完全包裹、仍在微弱搏动的心脏！** 心脏表面，覆盖着层层叠叠、细密到极致的TN代码锁链，锁链的核心处，烙印着一个逆时针旋转的黑洞纹样——**与星孩胸口的伤痕一模一样！**
**星孩的黑洞核心碎片！** 竟然一首被顾九阙封存在自己的心脏里！**他用自己作为容器，承受着碎片无时无刻的吞噬与反噬，只为守护这最后的“火种”！**
顾九阙托着这颗冰封的、属于星孩也属于他自己的心脏，如同托着宇宙间最沉重的祭品，缓缓将其按向冰碑顶端那张最新雕刻的、属于苏砚璃的“脸”的胸口位置。
**就在冰封心脏即将接触冰碑的刹那——**
“嗡——！”
苏砚璃胸前悬浮的、那枚仅存的、从污水厂带出的茉莉花U盘，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U盘表面浮现出与冰碑基座同源的TN-105代码！** 一道凝练的、带着母亲哼唱《茉莉花》旋律的乳白色信息流，如同归巢的箭矢，从U盘中射出，狠狠撞向顾九阙手中的冰封心脏！
“咔嚓！”
包裹心脏的幽蓝冰晶应声碎裂！**星孩的黑洞核心碎片暴露出来，接触到乳白色信息流的瞬间，如同干涸的土地迎来甘霖，疯狂吸收着那蕴含母爱与净化的力量！** 碎片表面的猩红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逆时针旋转骤然加速！
**更惊人的是，那信息流并未停止！** 它穿透碎片，化作无数纤细的光丝，顺着顾九阙刺入胸腔的手臂，涌入他空荡荡的胸腔！**光丝所过之处，被冰封撕裂的血管、神经、肌肉组织被强行修复、重塑！** 一个由纯粹逆熵能量构成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虚拟心脏，正在他胸腔内快速生成！
“呃……”顾九阙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了千百年的、如同生锈齿轮转动的痛哼。**他那双因永恒雕刻而空洞死寂的眼睛，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冰蓝色的瞳孔深处，倒映出苏砚璃意识存在的虚影！
**他“看”到她了！**
“九哥！”苏砚璃的意识不顾一切地撞向那片凝固的时空壁垒！
“砰！”
壁垒纹丝不动，反震的剧痛让她意识涣散。**但在撞击的瞬间，她清晰地看到——顾九阙按向冰碑的那只手，食指极其轻微地、违背了那永恒雕刻轨迹地……向上勾了一下！**
**就这一下！**
冰碑顶端，那张属于“苏砚璃”的死亡面容的嘴角，被刻刀极其细微地、向上挑起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她在笑！**
**在第一千次死亡的冰雕上，她露出了一个属于“苏砚璃”的、带着苦涩与释然的微笑！**
**宿命的闭环，被这微不足道的弧度，撬开了一道缝隙！**
“轰隆隆——！”
整个纯白的绝对时刻空间剧烈震动起来！**凝固的时空如同破碎的镜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顾九阙手中，星孩那加速旋转的黑洞核心碎片爆发出吞噬一切光线的引力！**冰碑上那九百九十九张死亡面容在引力撕扯下扭曲、崩解！**
**顾九阙猛地抬头！** 冰蓝色的瞳孔死死锁定苏砚璃意识所在的方位。**他沾满幽蓝能量液的手，不再按向冰碑，而是用尽所有力量，狠狠拍向自己刚刚被逆熵能量重塑的虚拟心脏！**
“噗——！”
虚拟心脏瞬间爆裂！**精纯的逆熵能量混合着他残留的生命本源，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冰蓝光束，如同贯穿宇宙的长矛，狠狠刺向苏砚璃意识所在的时空壁垒节点！**
“咔嚓嚓——！！！”
壁垒应声而碎！
**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攫住了苏砚璃的意识！** 她被那道冰蓝光束裹挟着，如同坠入漩涡的落叶，瞬间穿过破碎的壁垒，冲向顾九阙！
**在意识被彻底卷入光束的最后一瞬——**
苏砚璃“看”到了顾九阙最后的眼神。**不再是死寂，不再是痛苦，而是一种跨越了无穷轮回的、极致的温柔与释然。** 他的嘴唇无声开合，没有声音，但苏砚璃的灵魂清晰地“听”到了那三个字：
“活下去。”
**冰蓝光束吞没她意识的刹那，也吞没了顾九阙的身影。** 整个绝对时刻空间在黑洞碎片和逆熵能量的双重冲击下彻底崩塌、湮灭！
**苏砚璃的意识在光流中翻滚、撕裂。** 无数记忆碎片如同高速列车窗外的风景飞逝：母亲病逝前干枯的手、顾九阙在雨夜撑起的伞、星孩哼唱的童谣、被剜心时的剧痛、高维化后的孤独、引爆黑洞碎片的决绝……**最终，所有碎片被冰蓝光束强行压缩、融合，狠狠“砸”回一个熟悉而脆弱的存在——**
“呃啊——！”
剧痛让她猛地睁开双眼！**喉咙里呛出带着冰晶碎屑的污水，肺部火辣辣地灼痛。** 眼前是地下污水厂熟悉的锈蚀管道，冰冷的污水淹没到胸口。**断腕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左眼只剩下空洞的黑暗和持续的神经抽痛。**
**她回来了！回到了引爆黑洞碎片前的那一刻！** 身体依旧残破，但胸前悬浮的茉莉花U盘正散发着温热的乳白光晕，而她的右手……**她的右手完好无损地紧握着！掌心死死攥着的，正是那枚星孩的黑洞核心碎片！碎片表面，猩红的裂纹己完全消失，正稳定地散发着柔和的冰蓝光芒！**
**更让她灵魂战栗的是——她的意识深处，清晰地烙印着顾九阙最后拍碎虚拟心脏的决绝，以及那无声的三个字：活下去。**
**那不是轮回，那是顾九阙用自身存在为代价，为她偷来的……一次重写结局的机会！**
“嘀嗒。”
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紧握碎片的右手上。**不是污水，是泪。** 泪水在碎片表面晕开，倒映出她残破染血的脸颊，和那双……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如同超新星般决绝光芒的右眼。
**宿命的闭环己被撬开。**
**这一次，轮到她了。**
苏砚璃抹去嘴角的血污，将黑洞碎片紧紧按在心口。碎片冰凉的触感下，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带着冻伤茉莉清香的守护意志，如同不灭的星火，悄然融入她的血脉。
她抬起头，染血的视线穿透污浊的水体与坍塌的废墟，仿佛看到了悬浮在城市上空、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的TN总部巨舰。
“等着我。”嘶哑的声音在污水中散开，“该……清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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