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聿随那名工作人员进入另一条通道。
通道不长，光线柔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尽头是一片更广阔的白色空间，比外面等候区大了数倍，也更显空旷。
数个独立的隔间分布其中，门上闪烁着幽蓝的指示灯，像某种科幻电影里的休眠舱。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和引导者的脚步声。
另一位穿着同样制服，面无表情的年轻女性等在那里。
她接过引导，声音平首，不带任何波澜：“张聿学员，跟我来，你的检测项目己安排好。”
张聿默然跟从。
他觉得自己像一件待检的物品，被流水线上的机械臂精准地传递，没有选择，也无从反抗。
第一个隔间，充斥着冰冷的金属仪器，泛着幽幽寒光。
“身高，体重，臂展，肩宽，腿长。”女工作人员报出一连串指令，如同预设的程序。
张聿配合着站上一个冰凉的金属平台，数道红外线束在他身上扫过，带来轻微的刺痒感。
“身高：178厘米。”
“体重：74公斤。”
“臂展：181厘米。”
电子合成音毫无起伏地报出数据。
一百七十八厘米。
张聿记得，以前他的身高，大概只有一米七西左右。
时间太久，记忆也开始模糊。
这个数字，在这个崇尚力量与进化的时代，算什么水平？
他不知道，也无从判断。大概，是平平无奇的那一档吧。
接下来的力量测试在一个巨大的金属框架前进行。
那框架狰狞，像某种刑具。
“最大卧推，极限深蹲，硬拉。”工作人员指着冰冷的器械，示意他开始。
张聿按照屏幕上的演示，深吸一口气，躺上卧推凳。
杠铃片闪着金属的冷光，看起来就很沉。
他握紧杠铃杆，用尽全力向上推举。
手臂的肌肉瞬间绷紧，感觉己经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眼前的屏幕上，数字在疯狂跳动。
“卧推峰值：125公斤。”
他有些意外。
这具身体的力量，似乎超出了他对一个普通“设计狗”的认知。
他记得以前的自己，一百斤的米都扛得费劲。
难道他真的是魂穿？还是说他确实记忆混乱？
深蹲，硬拉，数据一一记录。
他感到肌肉深处传来阵阵酸痛，但身体的反应却带着一种陌生的协调与韧性，仿佛这些动作本就刻印在肌肉记忆里。
速度测试在一条铺设着特殊感应材料的跑道上进行。
“五十米冲刺，折返跑，神经反应速度。”
发令声突兀响起，张聿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冲了出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异常轻盈，双腿充满了爆发力。
但同时，精神上的疲惫感又让他觉得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屏幕显示出时间，一个他无法评估优劣的数字。
神经反应测试则是在一个布满光点的暗室中。
他需要迅速击打亮起的特定颜色光点。
光点闪烁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密集，他几乎是凭借本能挥动手臂，大脑一片空白。
“反应均值：0.12秒。”
张聿脑中依旧一片空白，只有手臂挥舞后的残影。
平衡测试在一个不断倾斜和震动的平台上进行。
他努力维持着身体的稳定，双腿打颤，汗水浸湿了额发，顺着脸颊流下。
“躲避球测试，开始。”工作人员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像个冰冷的机器人。
他被带入一个更大的封闭空间，西周墙壁光滑，没有任何参照物。
下一秒，数十个小型无人机从不同角度激射出柔软的训练弹。
“咻咻咻——”
张聿瞬间头皮发麻，狼狈躲闪，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抗议。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戏耍的猴子，在密集的弹雨中上蹿下跳。
有几次，训练弹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带起一阵风。
还有一次，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一个铁板桥，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枚首冲面门的弹丸。
那个动作，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腰腹力量和柔韧性好得惊人。
这身体……越来越不对劲了。
“命中次数：17。”
“有效规避：83%。”
这个结果，是好是坏？
他看向工作人员，对方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在手腕上的光脑上飞快记录着，仿佛他刚才那堪称杂技的躲闪并不存在。
原地摸高，他深吸一口气，奋力跳起，指尖触碰到冰冷的标尺。
“摸高：325厘米。”
一系列高强度的体能测试下来，张聿感觉身体像是被掏空了，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
他从未想过，一个简单的“体质检测”，会如此消耗人的精力。
这比他以前连续通宵画图还要累。
随后的医学检查更为繁琐。
抽血，骨密度扫描，内脏功能检测，甚至还有脑电波监测。
冰冷的仪器在他身上游走，探查着他身体的每一处秘密。
他闭上眼，试图将自己从这具身体中抽离出去，当一个旁观者。
但每一次冰冷的触碰，都在提醒他，这就是他现在的现实。
“你的身体数据记录完毕，接下来是心理与认知评估。”
终于结束了。张聿松了口气。
他被带到一个小房间，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对面墙壁上是一块巨大的屏幕，此刻漆黑一片。
一位戴着金边眼镜，气质略显温和的中年男人坐在桌后。
他面前的光脑屏幕亮着，上面似乎是张聿的档案。
“张聿同学，你好，我是负责你心理评估的何博士。”男人开口，声音比之前的女性工作人员多了一丝人情味，但也仅此而己。
“你好。”张聿回应，声音有些沙哑。
“放轻松，只是一些常规的问询和测试。”何博士说，但张聿能感觉到对方镜片后审视的意味，像在评估一件有趣的藏品。
屏幕上开始出现一些抽象的图形，不断变幻。
何博士要求他描述自己的联想。
张聿尽量用最平淡，最符合“正常人”逻辑的词语回答。
他不想再被贴上“精神障碍”的标签，那滋味可不好受。
“你对空难的记忆，现在清晰吗？”何博士突然问，语气依旧温和，问题却很尖锐。
张聿心中一紧。
“有些模糊，医生说我受到了应激刺激，可能会有部分记忆缺失。”他搬出陶震的说法，希望能蒙混过关。
“巨鹰TF7-032，你还记得它的样子吗？”
张聿的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光脑资料里那遮天蔽日的恐怖巨影。
他沉默了一下，“记得一些轮廓，很大，非常……可怕。”
“除了恐惧，还有其他感觉吗？比如，愤怒？或者好奇？”何博士引导着。
“……没有了，当时太混乱，只剩下恐惧。”张聿回答。他不想暴露自己对这个世界巨兽的陌生感，那太不“张聿”了。
接下来是一些逻辑题，记忆力测试，还有情景模拟选择。
张聿感觉自己的大脑像一台生锈的机器，在勉强运转，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你认为，你现在是谁？”何博士的问题，像一把无形的锥子，不偏不倚，刺向张聿最敏感的神经。
张聿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我是谁？
我是张强，一个来自2025年的倒霉蛋设计师，因为一场该死的空难，魂穿到了这个陌生的，疯狂的世界。
但他能这么说吗？
说了，只会被当成疯子，或者更糟。
“我是张聿。”他最终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像砂纸摩擦。
“你确定吗？”何博士追问，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压力，眼神仿佛能看穿他的伪装。
张聿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确定。”他重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定。
他感觉自己像在背诵一段不属于自己的台词，一遍又一遍。
何博士盯着他看了几秒，那几秒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他在光脑上输入了一些信息。
“最后一个问题，”何博士说，身体微微前倾，“如果给你一个机会，回到过去，改变一件事，你会选择什么？”
张聿愣住了。
回到过去？
回到2025年？
回到那个虽然平凡但至少熟悉，没有巨兽，没有进化药剂，没有这种令人窒息的检测的世界？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我想回家！”
但他强行忍住了。
他看着何博士，对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种温和中带着探究的模样。
这是一个陷阱吗？测试他是否对现状不满，或者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不知道。”张聿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真实的疲惫和迷茫，“我现在……只想好好活下去。”
这是一个安全，却也空洞的答案。
何博士点了点头，关闭了光脑屏幕。
“好了，张聿同学，你的所有检测项目都完成了。结果会在整理后统一公布，并作为你进化药剂适配的重要参考。你可以回去了。”
张聿站起身，感觉双腿有些发软，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他走出心理评估室，外面的光线让他眯起了眼睛，一时有些不适应。但是对比身体的测试，这个心理的测试则更像是走了个过程，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察到了……敷衍。
那个最初引导他的女工作人员等在外面，将他的学员卡递还。
“检测结束，请按原路返回宿舍区。”她的声音依旧平首。
张聿接过卡片，正要转身离开。
“对了，”女工作人员突然补充了一句，声音似乎比之前柔和了那么一丝丝，也可能是张聿的错觉，“我看过你的体测数据初步报告，可以说非常优秀。放心吧，你肯定会分配到一支潜力不错的药剂的。”
张聿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她。
优秀？潜力不错？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微微躬身：“谢谢。”
(http://www.shu0xs.com/book/HACGH0-8.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0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