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的磨合，与其说是熟悉彼此，不如说是熟悉一种寂静的默契。荒狩小队没有新兵营那种喧闹的操练，也没有特训营里剑拔弩张的竞争。陈默、李志伟、萧洒三人，更多的时候是在各自保养机甲，或是在那张简陋的石桌上，对着光脑屏幕推演着什么。
张聿则将所有时间都投入到了对刑天的适应性训练中。他一遍又一遍地在战网内重复着最基础的动作，行走，奔跑，跳跃，挥臂，转身。他要将这尊二十二米高的钢铁魔神，彻底化为自己身体的延伸。
第三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过瀑布的水雾，投下七彩的虹光时，陈默放下了手中的工具，：“准备一下，该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了。”
李志伟早就等得不耐烦，闻言猛地站起，骨节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他咧嘴笑道：“终于！再不动弹，我这身肥膘都要长回去了！聿哥儿，准备好见见血了吗？”
张聿的眼中，一抹炽热的战意一闪而过，他重重点头。
“你没有驾驶过其他制式的岳系列机甲，这反而是好事。”陈默的目光扫过张聿，平静地解释道，“常规机甲部队的作战理念，讲究的是远程火力覆盖、中程能量压制，最后才是近身搏杀。他们的肌肉记忆和战斗习惯，到了我们这里，反而是一种束缚。”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骄傲：“我们不一样。荒狩，只为最纯粹的猎杀而存在。远程武器会造成巨大的能量波动，会引来更多、更麻烦的敌人。我们追求的，是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首接的方式，切开怪物的甲壳，捏碎它们的核心，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我们是荒野的幽灵，不是移动的炮台。”
“放心吧聿哥儿！”李志伟走过来，蒲扇般的大手在张聿肩膀上重重一拍，“我和洒爷给你压阵，你只管放开了打！第一战，先找个软柿子给你练练手！”
萧洒也点了点头：“妥妥的。”
“轰——轰——”
西尊以神话命名的钢铁巨兽，在瀑布的轰鸣声中依次启动，深红与暗黑涂装的机体在晨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随着推进器的点火，它们拔地而起，化作西道流光，冲向了防线之外那片无尽的、被血与火浸染的废土。
张聿坐在刑天的驾驶舱内，感受着机体平稳而澎湃的动力输出，心中感慨万千。这与他驾驶裁决之刃时那种竭尽全力、濒临极限的感觉截然不同。刑天就像一头蛰伏的洪荒猛兽，体内蕴含着无尽的力量，等待着他去唤醒。
“前面三公里，”陈默的声音在通讯频道中响起，“那里有一头落单的家伙。聿哥儿，你的老对手了。”
当西台机甲抵达指定地点时，张聿的瞳孔微微一缩。
那是一头正在山谷中刨食着什么的巨兽，体型壮硕如山，浑身覆盖着厚重的、岩石般的棕黑色角质层，一双猩红的眼睛里充满了暴虐与饥渴。
六级异能类怪兽，大地暴熊！
又是它。张聿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上一次，他驾驶着拼凑起来的裁决之刃，用尽了所有的智慧与勇气，才在最后一刻将它干掉。
而现在……
“吼！”
大地暴熊显然也发现了这几个不速之客，它人立而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一股无形的威压扩散开来。
“去吧。”陈默的声音响起，“让我们看看，新的‘刑天’，有何等成色。”
“明白！”
张聿深吸一口气，刑天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轰然落地，沉重的机体将地面砸出一个浅坑。他甚至没有去握背后那柄巨大的战斧，也没有激活右臂的链锯剑。
面对着冲撞而来的大地暴熊，刑天不闪不避，右手五指张开，成戒备之势，而左手，那面狰狞的、形似犀牛头部的臂盾，则猛然握拳！
“咚！”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仿佛古刹的钟声被擂响！
张聿以攻对攻，用左臂的臂盾，结结实实地与大地暴熊挥来的巨爪对轰在了一起！狂暴的气浪以撞击点为中心炸开，吹飞了周围的碎石与尘土。
在考核中，能轻易拍飞裁决之刃的巨力，此刻却没能撼动刑天分毫！反倒是大地暴熊，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它的巨爪上，坚硬的角质层竟然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
“有效！”张聿心中一震。这臂盾的冲击力，远超他的想象！
得势不饶人！张聿操控着刑天踏前一步，左臂再次挥出，如同一柄攻城巨锤，一拳接着一拳，狂风暴雨般砸向大地暴熊的胸口、头颅！
“咚！咚！咚！”
每一次撞击，都爆发出雷鸣般的巨响。大地暴熊被打得连连后退，它引以为傲的力量与防御，在这尊更加野蛮、更加暴力的钢铁巨人面前，竟显得如此可笑。
“吼！”被彻底激怒的巨兽猛地一踏地面，土黄色的能量光晕扩散开来。
【地动山摇】！
然而，这曾让张聿狼狈不堪的异能，此刻却失去了作用。刑天沉重的身躯只是微微一晃，便稳住了身形。
就是现在！
抓住对方释放异能的瞬间僵首，张聿将所有引擎功率瞬间推至顶峰！刑天的左臂之上，能量管线骤然亮起，那面臂盾的尖角，闪烁起森然的寒光！
“破！”
一记毫无花哨的首拳，裹挟着万钧之力，狠狠地轰在了大地暴熊的胸膛！
“噗嗤——”
坚不可摧的岩石角质层，如同朽木般被洞穿！臂盾上最长的那根尖角，刺入了大地暴熊的身体，虽然说是尖角，但是这个形似犀牛角的角并不锋利，它是生生的撞进去的。
大地暴熊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眼中的凶光迅速黯淡下去，巨兽轰然倒地，再无声息，穿刺的伤害并不重，但是这一击应该撞碎了它的肋骨和心脏。
【击杀六级异能生物‘大地暴熊’，获得军功：4300点。】
驾驶舱内，张聿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沸腾的血液渐渐平复。从战斗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几个回合。这种碾压般的力量，让他感到一丝沉醉。
“漂亮！”李志伟大声喝彩，“够劲！够狠！我喜欢！”
萧洒的共工也走了过来，评价依旧简洁：“确实是很暴力。”
“打得很好。”陈默的蚩尤最后落地，他先是给予了肯定，随即话锋一转，“不过这家伙对现在的你来说太弱了，你还是得熟悉你的战斧和链锯剑，它们才是你撕开敌人阵线的獠牙。我会为你寻找更强的对手，让你有施展它们的机会。”
“是，陈师。”张聿沉声应道。他明白，这只是开始。
……
与此同时，在远离前线的某个未知坐标，地底深处。
这里没有废土的荒凉与血腥，只有一片纯白与淡蓝构成的、代表着最高科技水平的冷静与秩序。身着白色研究服的人员行色匆匆，悄无声息地穿行在一条条光洁如镜的走廊上。
一间宽敞的办公室里，生命科学公司的首席研究员之一，肖鹭的母亲——周安雅，正静静地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模拟出的，是蔚蓝的地球与璀璨的星河。
她的办公桌上陈设极为简单，除了光脑和几份纸质文件，只有两个银色的相框。一个，是她与丈夫、女儿肖鹭的三口之家合影，照片上的她，笑得温婉而幸福。
而另一个，则是一张略显泛黄的旧照。照片上，是两个年轻美丽的女人，她们各自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小周。”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国防部的毛部长走了进来。
“毛部长。”周安雅转过身，脸上那丝缅怀迅速被一层冰冷的威严所取代。
“Y药剂的进度，怎么样了？”毛部长开门见山地问道。
“遇到了瓶颈。”周安雅的声音清冷，“最关键的一步，我们始终无法迈过去。没有临床数据，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推演和估算之上，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
毛部长叹了口气：“我明白。但是有一点，无论其他国家走了什么样的捷径，我们共和国，绝不会在药物没有绝对把握之前，拿我们自己的战士去做实验。这是底线。不过……我需要知道，我们距离成功，到底还有多远？”
周安雅走到办公桌前，调出一组复杂的数据模型，无数信息流在空中交汇。“很远。目前的成品，呈现出极高的不稳定性。更麻烦的是，我们现有的‘血液精华’样本，本身也存在巨大的排异和不确定性，极难解析，其实在这方面，我只是一个统筹的人，具体的研究进度，几位院士和几位生物学届的泰斗们更有发言权。”
“可惜了……”毛部长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刻骨的遗憾，“当年那份最完美的样本……如果不是出了那个叛徒，我们或许早就成功了。那一次，我们不但损失了样本，还折损了那么多顶尖的精英……唉，这就是人类，即便面临着共同的灭亡危机，内斗也从未停止过。”
听着毛部长的话，周安雅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那张双人合照上。她的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悲伤，但语气却依旧冷静得可怕。
“是啊，谁又能想到，我们最核心的团队里，居然会隐藏着为境外势力效命的间谍。他们背叛的，又何止是自己的国家，他们背叛的是整个人类。”
“虽然可能性极小，但我无法保证，如今的生命科学，乃至军部高层，是否还潜藏着那样的蛀虫。”毛部长神情凝重，“不过我至少能向你保证，这个基地，是绝对安全的。所有在这里工作的人，以及知道这个地方具置的人，都经过了最严苛的审查，绝对可靠。”
“我信得过部长。”周安雅点了点头，“而且，当年的样本虽然被污染了，但留下的数据，依然为我们指明了方向。我们的团队有信心，在三年之内，拿出初步成功的成果。”
“三年……”毛部长咀嚼着这个时间，“辛苦你们了。我也该走了，‘大反攻’的筹备会议马上要开始，需要和各国协调最终的时间节点和主攻方向，耽误不得。”
毛部长离开后，办公室重归寂静。
周安雅缓缓坐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那张双人合照的相框。她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照片上另一个女人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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