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分明是他自个儿笨手笨脚......”周林额头冒出冷汗，赶忙为自己找借口。
“哦？”姜知夏冷笑一声，她突然扯开大壮的衣领，露出背上交错的淤青，“那这些伤呢，也是我兄长自己不小心弄得？”
围观人群渐渐聚拢，有人窃窃私语：“老周家铺子确实不当人，常常以次充好就算了，还虐待学徒，天可怜见的，这孩子遭大罪了...”
“今日我们来，是要带我哥回家的。”说罢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契书——正是当年大壮拜师时签的学徒文书。她指尖点着第三条款项，声音清亮：“‘学徒期间，师傅需教授榫卯、雕花等十二项手艺，可我家兄长来此三年有余，整日劈柴烧水，做些小厮的活计，连刨子都不曾碰过！今日周掌柜可要给我等一个说法啊！”
周林脸色铁青：“胡说八道！明明是他蠢笨，教了没学会。”
“要么今日我们报官，”姜知夏掏出一块碎银拍在案上，“要么您收下这违约金，当场撕毁契书！”她突然高声说道：“根据《大梁律》第二百三十西条，苛待学徒致伤者，罚银二十两！这些伤，想来是够送官查办。”
“你、你血口喷人！”周林浑身一颤，额头沁出冷汗。他哪想到这乡下丫头竟懂律法。他咬咬牙，转身对手下吩咐道：“赶紧去书房把契约拿来！”
姜知夏接过递来的契书，确认无误后看着周林将契书撕碎，而后他阴恻恻地补了句：“小丫头，山不转水转......”
姜知夏利落地将契约撕成两碎片：“周掌柜放心，我们穷人家最懂一个道理——”她将碎纸撒向空中，“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在纷纷扬扬的纸屑中，她搀起柳氏拉着大壮转身要走，又忽然回头补了句，“哦对了，那些被克扣的工钱，就当我哥孝敬您的医药费吧。”
在百姓们的哄笑声中，周林气得浑身发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人扬长而去。
看着三人安全回来，姜大川这才露出笑容，大壮赶忙走上前：“爹，儿子回来了。孩儿不孝，让爹娘和妹妹们担心了。”
“好好好，回来就好，好孩子，这几年苦了你了，咱们回家。”
柳氏闻言眼圈微红，连声道：“你这孩子性子咋这么倔，每次回来总说一切都好，这次若不是去看你，怕是......”
见柳氏又要伤心哭泣，姜知夏赶忙说：“哥哥这满身伤，不若我们再去仁心堂找陈大夫看下？”
听到这些话，柳氏来不及伤心，歉意地对林老汉说：“又要劳烦林叔了，只怕要稍晚些回去了。”
“晚回去会儿不妨事，孩子的身体要紧。”林大老汉也很心疼这个孩子的遭遇。
来到医馆门前，姜知夏按住正要下车的柳氏：“您留在车上照看小满吧。我来陪着大壮哥就好。”
柳氏刚要说话，瞥见丈夫轻轻摇了摇头，顿时明白了她的用心。她攥着衣角的手紧了紧，声音有些发颤：“那...那你仔细着些，问问大夫要不要紧。”
"我省得的。"姜知夏搀着大壮往医馆走，刻意放慢了脚步。
幸好陈大夫在诊室，掀开大壮衣服时他倒吸一口凉气。纵横交错的淤痕下，几道新伤皮开肉绽，最深的一道己经见了骨头。
“造孽啊！”陈大夫颤着手清理伤口，“这哪是教徒弟，分明是往死里打。”
姜知夏眼圈悄悄的红了，死死咬住嘴唇才没骂出声，刚才该连周林这个狗东西一起揍的。她看着大壮额头上滚落的冷汗，突然想起什么，从荷包里摸出块饴糖塞进他手里：“哥，含着这个，能止疼。”
大壮愣愣地看着手心的糖块——这种精细吃食，他们家过年都舍不得买。他刚要推辞，姜知夏己经不由分说把糖塞进他嘴里：“甜不甜？”
“甜！”嘴里含着糖，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他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他慌忙用袖子去擦，却越擦越多。三年了，第一次有人问他疼不疼，苦不苦。
“虽然大多是皮外伤，但是还是要好好养养，最近莫要干重活，伤口不要碰水......”陈大夫细细嘱咐道，姜知夏赶忙一一记好。
看着大壮脸上的伤，陈大夫起身从旁边的药箱里取出一个瓷瓶，递给姜知夏，“脸上的伤凃这个药膏，一天两次便好。”边说着边写了一个药方递给姜知夏。
“多谢陈大夫，那我们先走了。”姜知夏扶着大壮正要迈出门槛，身后突然传来陈大夫的声音：“且慢。”她回过头，只见陈大夫低着头整理药箱，手上的动作未停：“此次莫要付药钱了，此前姑娘给多了。”说罢继续忙自己的。
大壮闻言猛地抬头，诧异地看向姜知夏。她却只是浅浅一笑，朝陈大夫郑重地福了福身：“多谢陈大夫仁心。”
出了医馆，柳氏早己在牛车旁翘首以盼。见二人出来，她慌忙迎上前，双手在大壮的衣袖上着：“大夫怎么说？伤得重不重？”
大壮强撑着挺首腰板，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娘别担心，就是些皮外伤，陈大夫给上了药，说再吃几副药，过几日就好。”
柳氏将信将疑地看向姜知夏，想来大壮是不想让柳氏担心，姜知夏也未多嘴，只在柳氏看向她的时候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真的？”柳氏声音发颤，“那大夫可有说会不会留病根？”
“哎呀，娘！”大壮故意提高声调，“您儿子又不是纸糊的，哪有那么脆弱。”说着就要挽袖子展示臂膀，却牵动了后背的伤，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姜知夏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岔开话头：“您还信不过陈大夫的医术吗？咱们快些回去吧，天都要黑了。”她悄悄捏了捏大壮的手腕，示意他别逞强。
柳氏这才作罢，大壮对姜知夏感激一笑，姜知夏俏皮地冲他眨眨眼。
牛车吱呀吱呀地行进在乡间小路上。大壮靠在车栏边，望着远处渐渐亮起的灯火，忽然觉得后背的伤似乎没那么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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