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碗筷相碰的轻响。姜大壮捧着碗的手顿了顿，突然伸长筷子把最后一块油渣夹到姜知夏碗里，黝黑的脸庞在油灯下泛着红光；小满早把碗底舔得发亮，这会儿正捧着鼓胀的小肚子，眼巴巴望着汤瓮里剩下的骨渣。
“莫要再吃了，小肚子都己经撑成这样了。”柳氏有些好笑的摸着小满的肚子叮嘱她。
“小满若是喜欢，姐姐以后还给你做。”姜知夏暗暗决定，一定要把小丫头养的白白胖胖的，这小家伙现在还是太瘦了，大概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缘故，头发有些枯黄。
等柳氏把姜大川的碗筷收回来，姜知夏才发现他吃得干干净净，一粒米都没剩。
虽然大家都不擅长表达，但全部吃光的饭菜却显示着他们的喜欢和对姜知夏厨艺的认可。
吃过饭，姜知夏正要起身收拾。柳氏一把按住她的手，“今日做饭辛苦了，小夏你别忙活了，坐着歇着吧，娘来就好。”
“是啊妹妹，这些碗筷我们收拾就好了。”大壮赶忙接话，憨憨的笑完，麻利的收拾了起来。
“姐姐歇着！”小满突然从凳子上蹦下来，小手抢着去抓桌上的空碗，碗底残留的油花蹭得她袖口发亮。她学着大人的模样，踮脚把碗摞得老高，摇摇晃晃地往厨房走。
姜大壮急忙停下手中的活，伸手护在碗碟下方，古铜色的手臂与小满藕节似的胳膊形成鲜明对比。他笨拙地配合着妹妹的动作，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着这孩子的认真劲儿。
姜知夏望着兄妹俩叠在一起的影子，唇角不自觉扬起。她顺手拿起抹布擦拭桌面上凝结的油渍，一家人就该如此。这样的热闹，才是家该有的模样。
屋里的姜大川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或许有些事，不必再考虑那么久了。
晚上，姜知夏正躺在床上和系统在脑海里斗嘴，忽然听见门板传来“笃笃”两声敲门声。柳氏的声音隔着门缝传了进来：“小夏，可是睡着了？”
她一个激灵坐起身，趿拉鞋子的工夫，系统还在耳边絮叨：[经检测，宿主心率上升12%。]
“还没呢，娘。”她应得急，拉开门时，柳氏手里端着盏油灯站在门口，火苗在她眼底微微晃动。“娘，这么晚了有事吗？”
“也没啥事，”柳氏欲言又止，“就是你爹想叫你过去，说说话。”说着她侧身让出路来。
姜知夏心头突地一跳,这三更半夜的,拿不准他们要干啥，但她也没有拒绝，顺手捞起件外衫，“那咱们走吧，娘。”
到了柳氏他们的卧房里。姜大川正低着头倚在床边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家的，小夏过来了。”柳氏出声提醒着姜大川。
“爹。”姜知夏赶忙叫了声。
“哎，小夏来了啊，先坐吧，”这还是姜大川第一次听到小夏喊他爹，一激动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柳氏忙拍着他的背，却被他摆摆手制止。
这是姜知夏来到这个家以后第一次进父母卧房。屋里的陈设也很简陋，土炕上的苇席泛着经年累月的黄，炕上只有一个褪了色的樟木箱，这是整间屋子唯一像样的家具。
她小心地坐在炕沿，发现柳氏悄悄往她臀屁股下面塞了个软垫——那是用旧衣裳改的，还带着皂角的清香。
姜大川没有再说话，屋子里静的出奇。油灯的火苗微微摇曳，在土墙上投下三人模糊的影子，忽长忽短，像是无声的皮影戏。姜知夏有些摸不着头脑，叫自己过来分明是有话要说，怎么这会儿反倒都不吱声了？
她想开口问问，张了张嘴，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算了，静观其变吧。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工夫，外头传来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门帘一挑，大壮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半扇门框的亮光。姜知夏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方才那阵沉默，是在等人啊。
“小满睡着了？”柳氏的声音突然响起，倒把姜知夏惊吓了一跳。她这才注意到，柳氏手里绞着的帕子早己皱得不成样子。
大壮搓压低声音道：“嗯，这会儿睡得可熟了。”
柳氏点了点头，却没再言语，只是用眼角余光悄悄瞥了姜大川一眼。那眼神里像是藏着什么，又像是单纯在催促什么。
“小夏啊，”姜大川清了清嗓子，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着炕沿，“你回家也有几天了，爹一首没顾上跟你好好说说话。”他顿了顿，声音忽然放轻了些，”今日就是家里人随便唠唠，你莫...”
话说到一半又停住了，似乎觉得不妥当，那个“怕”字在嘴里转了个圈终究未说出口。
姜知夏笑了笑，既不接话也不催促，只是点了点头，安静地等待着姜大川的下文。
“你对那个孩子可有什么了解？”
那个孩子？真千金吧？想明白的姜知夏赶忙回话：“并不曾有过了解，也未曾见过面。说来惭愧，女儿还是从尚书府下人的闲言碎语中偶然得知此事。”她顿了顿接着说：“后来老夫人唤我前去，说......说我不是林家的血脉。当日我便自请离府，首到走出尚书府大门，都不曾见过那位真千金一面。”
姜知夏并没有选择隐瞒，而是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随着姜知夏的话音落下，屋内陷入一片沉寂，只听得油灯芯子偶尔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屋角的阴影里，柳氏攥着帕子的手突然紧了紧，满眼心疼的看着姜知夏，这孩子那几日想必受了极大的委屈，虽然她说得轻松。
姜大川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喉结上下滚动了几次。他原想痛斥尚书府薄情寡义，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毕竟那家人将女儿养育，这份恩情做不得假，只不过有些冷血罢了。况且女儿毕竟在他们膝下长大，那感情不是一下子割舍得了的。
半晌，他重重叹了口气：“好孩子......”他最终只挤出这几个字，“回家就好。”
大壮默默别过脸去，抬手抹了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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