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开合，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莓莓？”薛父的声音带着工作后的疲惫，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走近，目光扫过女儿，落在旁边的许佑身上，略显意外，“阿佑？这么晚了，你们在楼下做什么？莓莓不是和子馨出去了么？”长辈审视的目光在两人间不着痕迹地逡巡。
“爸……爸爸！”薛莓的声音干涩发紧，挤出一个笑容，“刚……刚回来，正好在门口碰到许佑哥了！就……聊了两句！馨馨她……先回家了！”她语无伦次，手指下意识揪紧了裙侧布料。
许佑沉默地站在一旁。方才薛莓甩开他手的动作，像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扎进心口最柔软处。那瞬间的错愕与随之而来的沉重失落，几乎令他窒息。他就这样……见不得光？连在她父亲面前牵一下手，都成了必须立刻摆脱的洪水猛兽？委屈、不解与被轻视的怒意，在胸腔无声翻涌。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情绪，面上维持着晚辈的平静，对薛父微微颔首：“叔叔，刚回来。碰巧遇到莓莓。”声音低沉，听不出波澜。
“哦，”薛父点点头，似乎未作他想，随口叮嘱，“不早了，莓莓快回家。阿佑你也早点休息。”他又看了眼女儿，“脸怎么这么红？外面风大，别着凉。”
“知道了爸爸，这就上去！”薛莓如蒙大赦，逃也似的冲向单元门，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许佑。
薛父跟上，单元门在薛莓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门外沉默的身影。
回到家，薛莓胡乱应付了母亲的关切，一头冲进房间，反锁房门。
背抵冰凉的门板，她才敢大口喘息，心脏仍在胸腔里失序狂撞。手心仿佛还残留着被甩开前那份温暖的触感，以及甩开时冰冷的决绝力道。她懊恼地捂住脸——完了，许佑哥一定生气了！
她立刻摸出手机，颤抖着给许佑发信息：
【许佑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吓死我了！】
【我爸要是知道了……他肯定要炸！他总觉得我还是小孩！求你了，先别告诉我爸妈好不好？】
信息石沉大海。屏幕明灭，对面始终沉寂。
薛莓的心一点点沉入冰窟。她坐立不安，来回踱步，最终忍不住，悄悄拉开窗帘一角，望向楼下。
昏黄路灯光晕下，那个熟悉的身影竟还在！
许佑站在原处，微微垂首，身影在夜色里显得孤寂，如一尊沉默的雕像。指间一点猩红明灭，淡淡烟雾缭绕上升。薛莓愣住了——她几乎没见过许佑抽烟。他该有多烦闷？
巨大的愧疚与心疼瞬间攫紧了她。她再也顾不得，蹑手蹑脚溜出家门，飞快冲下楼。
单元门“吱呀”轻响。许佑闻声抬头，掐灭了烟。
夜色中，他的眼神晦暗不明，蒙着一层薄冰，静静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与一种薛莓从未见过的疏离。
薛莓被他看得心慌，小跑过去站定，仰起脸，声音满是恳求：“许佑哥，别生气……我好害怕。爸爸他……一首把我当小孩，又刚高考完，要是知道我们……他肯定接受不了的。”她急切解释，眼眶泛红，“再等等，好不好？等我去了华清，找个合适机会，我一定告诉他们！我保证！”
许佑沉默地看着她，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深浅阴影。过了几秒，他才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我就这么见不得光？在你家门口牵一下手，都成了必须立刻甩掉的错误？”字字敲在薛莓心上。
“不是的！不是那样！”薛莓急切摇头，眼泪在眼眶打转，“我只是……没准备好……”
“地下情人？”许佑扯了扯嘴角，笑容冰冷，带着尖锐的讽刺。
这个词刺痛了薛莓。看着他眼中压抑的受伤与冷意，她的心揪成一团。那个下意识的动作，真的伤到他了。
“对不起……”她低下头，带着哭腔，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拽住许佑的衬衫下摆，轻轻晃了晃，如同幼时求他，“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嘛，许佑哥……”她仰起脸，泪光闪烁，满是依赖与祈求。
许佑的目光落在她含泪的眼眸和微撅的唇上。强撑的冷硬，在她带着哭腔的软语和依赖的小动作里，终究寸寸瓦解。
他沉沉叹了口气，无奈又纵容，伸手用力揉乱她的头发，动作带着惩罚的意味，却终究未用狠力。
“好。”一个字，是妥协。
薛莓刚松口气想笑，却见许佑忽然俯身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带着一丝烟草的清冽，声音压得极低，像私语，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封口费……得预付。”
薛莓尚未回神，下巴己被两根微凉的手指轻轻捏住，力道不大，却让她无法挣脱。他微微施力，将她的脸转向自己。
距离瞬间拉近，鼻尖几乎相触。薛莓能清晰看见他浓密的睫毛，和眼底那片深沉翻涌、不再掩饰的渴求。路灯的光晕在他深邃眼底跳跃，如落入了碎星。
“刚才那个不算，”他的视线牢牢锁住她的唇，声音沙哑磨人，“吓到我了，得补偿。”
薛莓心跳骤然失序，血液涌向被他捏住的下巴和脸颊。看着他一点点靠近，带着强烈的存在感与不容置疑的侵略性，她下意识闭上了眼，长睫紧张地颤抖。
预想中的温热并未落在唇上。
一个极其轻柔的吻，羽毛般轻盈，带着无限的珍重与一丝克制的隐忍，落在了她光洁的额间。
温热的触感一触即离，却带着电流，瞬间窜遍西肢百骸。
薛莓猛地睁眼，撞进许佑含笑的眸中。那里再无半分冷硬疏离，只剩浓得化不开的温柔与一丝得逞的狡黠。他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顺势又揉了揉她的发顶。
“利息。”他低声说，带着慵懒的笑意，“剩下的……等你兑现承诺再讨。”
夜风似乎也温柔了，拂过薛莓滚烫的脸颊。她呆呆站在原地，望着那挺拔的背影。
“回去吧！很晚了！”
她这才缓缓抬手，指尖轻触额间被他吻过的地方。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温软的触感与灼热的温度。心跳依旧急促，脸颊滚烫，心底却像打翻了蜜罐，甜得发慌，将惊吓与愧疚尽数冲淡。
她摸着额头，忍不住傻傻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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