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的鄂西深山，积雪压弯了松枝。蓝潇野站在吊脚楼窗前，呼出的白雾在玻璃上凝成霜花。
“至少等化雪。”蓝潇野指尖轻叩窗棂，“现在上山太危险。”
赵乐天和陈勿哀嚎着瘫在火塘边：“一个月？！我宁愿被雪埋了！”
伊洛踹了他俩一脚：“那你俩现在去。”
云澈裹着毛毯缩在火塘边，眼下挂着青黑——医学院的期末考把他熬得精气神全无，此刻正抱着笔记本昏昏欲睡。
蓝潇野的视线在他疲惫的脸上停留两秒，拎起外套往外走：“我去趟族长家，看看有没有关于土司城的记载。”
族长家的火塘烧得极旺，蓝潇野盘腿坐在蒲团上，指尖拂过一本虫蛀的牛皮册子。
“《无暮野史》……”他翻到某页停住，泛黄的纸上画着条盘山而建的阶梯，旁注：「九十九阶通天路，月照石鱼现真形」。
老族长叼着烟斗眯眼看他：“后生，这路早塌了。”
“塌在哪儿？”
“山吃掉的，哪还找得到？”老人敲了敲烟灰。
蓝潇野抬眼：“什么意思？”
族长笑了笑，皱纹堆叠：“山有灵，不喜人扰。土司王当年得罪了山神，整座城……就被‘收’进去了。”
吊脚楼里，骆翼正帮云澈梳理神经解剖学知识点。
“脑干包括延髓、脑桥和中脑……”云澈的声音越来越小，脑袋一点一点往桌上栽。
骆翼叹了口气，抽走他手里的笔：“睡会儿。”
“不行……还有三百页……”少年迷迷糊糊去摸咖啡杯，却被塞了个暖水袋。
“我让萧燃煮了安神汤。”骆翼指指灶台，“蓝潇野给的药材。”
三月初，积雪终于消融，山路泥泞但己可通行。众人整装出发，沿着的土路向山上行进。
云澈走了一半就开始喘，额头渗出细汗：“昨晚十二点睡着，真的走不动了……”
他昨晚又熬夜复习，今早差点睡过头，现在腿软得像面条。
蓝潇野回头，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走到他面前，背对着他蹲下。
“上来。”
云澈眨了眨眼：“啊？”
“别让我说第二遍，小屁孩。”
云澈立刻笑了，毫不犹豫地趴上去，手臂环住他的脖子：“蓝哥最好！”
蓝潇野“啧”了一声，托住他的腿弯，轻松站起身，继续往山上走。
赵乐天瞪大眼睛：“不是，蓝哥，你这偏心偏得也太明显了吧？！”
伊洛喝了口水：“你要不撒个娇试试？”
赵乐天：“……算了，我怕他把我扔下山。”
走了一段路，蓝潇野看云澈休息好了，放下了云澈，让他跟上。
众人正沿着溪流向上走，赵乐天突然踩进一片松软的腐叶堆——
“哗啦！”
无数黑红相间的毒蜈蚣从落叶下翻涌而出，细密的足肢摩擦声令人头皮发麻。
“跑！”蓝潇野一把拽住云澈的后领，众人狼狈地向山坡上冲去。
伊洛边跑边骂：“赵乐天！你他妈踩的是蜈蚣老巢吗？！”
赵乐天哭丧着脸：“我哪知道啊！！”
慌不择路间，众人拐进一条隐蔽的山径。雾气突然浓重起来，西周的树木逐渐变得陌生——笔首的冷杉变成了扭曲的怪松，树皮上刻着奇怪的符号。
“等等……”骆翼停下脚步，“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陈勿的罗盘疯狂旋转：“磁场不对，这里没有记录在地图上。”
蓝潇野的竖瞳微微收缩——空气中飘着一丝极淡的药草香，像是有人常年在此焚烧驱虫的草药。
“外乡人。”
清冷的女声从雾中传来。
众人警觉回头，只见一个身穿靛蓝粗布衣的年轻女子站在岩石上，腰间挂着一串铜铃和草药袋。她赤着脚，脚踝上缠着红绳，乌黑的长发用木簪随意挽起，眉眼如刀锋般锐利。
“这里是地界。”她跳下岩石，“你们被‘千足引’追了？”
云澈愣愣地点头：“那些蜈蚣……”
“不是蜈蚣。”女子冷笑，“是蛊。”
“我叫白溪，是这座山的守山人，世代居住在此，负责看管山中的某样‘东西’”。
“你们运气好，闯进的是我的药圃。”她拨开一片灌木，露出后方的小木屋，“再往前几米，就是‘吃人’的地界。”
陈勿咽了咽口水：“吃、吃人？”
白溪没回答，只是盯着蓝潇野：“你身上有血腥味。”
蓝潇野和她对视，两人之间仿佛有无形的刀锋交锋。
最终，白溪移开目光，淡淡道：“别乱跑。”
白溪给了他们一人一个驱赶“千足引”的药包带着。
傍晚的苗寨飘着炊烟，众人围坐在白溪的木屋前。赵乐天搓着手，堆出最诚恳的笑脸：“白姑娘，我们就看一眼土司王城，保证不碰任何东西——”
“不行。”白溪削着木箭头，眼皮都没抬。
陈勿推了推眼镜，换学术路线：“根据《烬川自治区地方志》记载，土司王城具有重要历史价值，我们的研究——”
“嗤！”箭尖猛地扎进木桩，“研究个屁。”
云澈小心翼翼：“白姐姐，我们真的只是好奇……”
“我祖父守到死，我爹守到疯，轮到我了……”
蓝潇野抱臂靠在门框上，忽然开口：“你根本不知道在守什么。”
白溪抄起猎刀指着他：“关你什么事？”
“不关。”蓝潇野转身就走，“反正你也不敢进去。”
“激将法对我没用！”白溪的刀尖颤了颤。
赵乐天小声对陈勿咬耳朵：“这犟脾气，跟蓝哥简首一个模子刻的……”
陈勿点头：“还都爱用刀指人。”
深夜，白溪坐在屋顶擦刀，檐下铜铃被山风吹得轻响。蓝潇野甩上来一壶烧酒：“接着。”
酒壶在半空划出弧线，白溪单手抓住，仰头灌了一口：“你们非要找死？”
“你非要当糊涂鬼？”蓝潇野冷笑，“守一座空城，不如拆了看个明白。” 说完，蓝潇野转身就回去睡觉了。
接连几日的搜寻毫无进展。众人翻遍了山涧、岩缝，甚至按照童谣里的描述，一寸寸摸过可能有“石鱼”痕迹的崖壁，却始终一无所获。
傍晚，他们坐在一条铺满鹅卵石的小溪边休整。溪水不深，清澈见底，水流冲刷着圆润的石头，发出细碎的声响。
赵乐天瘫在石头上哀叹：“这石鱼该不会早被冲进太平洋了吧？”
云澈捧着水洗脸，冰凉的水珠顺着下巴滴落：“会不会是我们理解错了？‘石鱼摆尾’不一定是真的鱼形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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