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何不直接些？”
谢清的话让她猛然想起，既然都是老狐狸，那不如拿最老的狐狸开刀，其他的自会一盘而散。
“多谢兄长”，她狡黠一笑，那因病中泛起的红晕显得人格外灵动。
第二日一早，宣州城的百姓都知道了长乐公主要去梁府，纷纷跟上去凑个热闹。
顾余安瞧着那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微微一笑，朗声道，“听闻梁先生学识渊博，有大儒之谋，令长乐心向往之，今日长乐特地备礼而来，望梁先生能收我作徒”
围观百姓中有些年纪长的老者不禁咂舌，他们自然知晓梁先生曾说只收一个弟子，只怕这贵为公主也要吃了闭门羹。
但...
那紧闭的大门发出嘎吱一声，门被打开了。
顾余安闪了闪眼，还是昨日那位老管家，她脸上有些歉意。
毕竟..这计划也未同梁先生商量，其实她心里也有些没底。
“府中已经备好了热茶，我家先生请公主进府再叙，先生还说他老人家喜欢清修，便不出来迎接公主了，还望公主见谅”
那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恰恰能让围观的百姓听了个明明白白。
“这公主倒是有些能耐，之前梁先生可是对那些前来拜师的人，闭门不理”
“是啊是啊，就是不知那施家听了这消息，又是何反应”
人群中，有些机灵的人听到了此话，心思一动，匆匆离开了那里。
顾余安郑重的朝着门口行了一礼，“这礼得补上”
众人只以为是长乐公主淑慎有仪，礼数周全，只有老管家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小姑娘昨日突然上门的歉意。
看着那一箱一箱的礼抬进了梁府，还有人想跟着进去瞧瞧，顿时被旁边的千牛卫拦了下来，众人才恍然惊觉，这皇家的热闹..今日他们怕是看不成了。
院内，梁轲笑着打趣，“公主这是将我半生的束脩都抬了过来？”
“若是能买得来先生收徒，这些也不为过”，顾余安看着面前的人认真说着，鼻中呼出的热气有些滚烫。
还是如兄长所说，这身子这次过后怕是要大养了。
“公主为何执意要拜师？梁某记得昨日里已经给过公主东西了，那些已经是全部了”
“不，今日余安斗胆借着先生名声一用，是计划的一环，也要请先生见谅，但...拜师亦是余安心中所想”，她在想若是还有一个徒弟，那人会不会心中有了挂念而...
良久，她都未听到头顶上有话传来，但还是直直的站着，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忽然，眼前毫无预料一黑，人便歪歪的倒了下去。
旁边的千牛卫一惊，刀剑出鞘，警惕的看着面前的人，立刻就要抱起地上的人。
梁轲默默叹气，“等等，应是着了风寒未好好调养，我府中就有医师，把她送到那里吧”
看着面前冷硬的兵甲未曾挪动，旁边的老管事赶忙打着圆场，“各位大人们，公主既然敢来，定然是信得过我家先生的，各位不如顺了我家先生的意，先送到府中医师那里”
那如山般的身影终于动了动，抱着怀里的小姑娘，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老爷，你...”
从前也想有人装病以此来博得他家先生的同情，但那时先生是怎么做的？哦，冷冷一笑，便将府中下人扔了出去，还将那些礼砸到了人家头上，也因此被人诟病了好一段时间的不近人情。
这回...这小姑娘算是真正入了他家先生的眼，这不瞧着那眼底的紧张，要不是他跟了先生近几十年，还不一定能看出来呢。
“你说我终究还是心软了，那孩子和他一般，都不服输...”，梁轲低了低眼，似是又回想起了那个冬日。
权倾一时的重臣那时还只是个穿不起冬衣的学生，因家中贫寒，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特意在他府前跪了三天三夜，也一声不吭，起初他不喜那孩子眼底的野心，便一直未搭理。
直到管家来报，说是府前的人晕倒在雪地了，他才终是叫了医师过去，没想到这一见便收了此生唯一的徒弟，不，如今不一定是唯一了。
而府内一处院落，顾余安又一次梦到了那梦，不过这次周围不再飘雪，而是有了暖意，那监察官的脸仍是那施裘，此刻他阴沉着脸，似是十分不满。
她做到了，梦中的她不由得笑出了声，施家，就要开始了。
“这孩子，难不成身子虚弱还招了恶鬼缠身”，床边的白发医师听着那低低的笑声，一针扎了下去，嘴里还嘟哝着。
“如何了？”
“你说你也是，当初那个孩子是这，现在又是这，不知道的以为你有虐童的习惯呢”，那医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收起了银针包，气冲冲的正要走。
“对了，那药看着她，一日三次，不能少了，我可不想跟着你掉脑袋”
梁轲无奈一笑，沉默的点了点头。
房中药味弥散，床边的人渐渐睡得安稳，顾余安再醒来已是夜里，她看着那油灯下挑灯看书的老者，急忙就要起身。
“等等，公主身子一直未好，若是不怕落下病根，好让陛下斩了梁某，那便过来吧”，油灯下那人的面上落下大半阴影，让人讲不出他的神色。
“梁先生你...”
“公主所求，梁某可应，但公主跟梁某说实话，公主拜师到底所求什么？”
他想起那日那人立刻斩钉截铁的说着，求一份向上的机会，孩童的直白总是令人难以拒绝。
“余安...求心安”
她没办法知道了他们的结局，还熟视无睹，即便是出于形势，要利用这先机做些谋划，但她做事不只是肃清那些蛀虫，让悲局不再重来....
心安？倒是他猜错了，他以为至少是要有些什么所求...
这份心诚也确实令人没想到...
“公主呆呆看着那地板作何，难不成是不想给为师敬茶？”
他答应了。
他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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