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子深吸一口气,抬手指着不远处的几人。
“这就是你说的正事?”
陆明璋神情尴尬,却腰板挺首,振振有词道:“夫子您不是常教导我们,要看到民生艰苦吗?”
“这叫民生艰苦?你们分明是吃得满嘴流油!”
满嘴流油的几人:……冤枉啊!
学习那么苦,不多吃点他们怎么熬?
不管了,继续吃!
“民以食为天!我这是拯救天下百姓的嘴巴,这摊子没人来倒了,大家可就再也尝不到这样的美味了!”
要是有尾巴,陆明璋的尾巴这时候估计都翘到天上了。
“……歪理邪说。”沈观澜头更痛了,视线有些摇晃。
他风寒未愈,头痛难忍,便让学子复习功课,他答疑解惑。
陆明璋经常上课偷溜出去在书院乱晃,书院众人都习以为常,是以他并未阻止。
不料陆明璋红光满面地回了课室,竟唆使了平日同他交好的几位学子一同开溜。
沈观澜坐不住了。
他性情淡然,和他的表字止水更是相得益彰,就连得知高中都能平心静气,唯独碰上陆明璋。
每每碰上都要被他气得破功!
陆明璋还在嘀咕着辩解,林青青却注意到这位夫子的脸色不太好。
她赶紧拉了拉陆明璋的袖子,暗示地将唯一的凳子推了过去。
陆明璋会意,强硬拽着沈观澜坐了下来。
一番折腾弄得沈观澜脸上多了几分血色,陆明璋又机灵地去找顾猎户要了碗骨汤。
“夫子,您喝点热的!”
沈观澜头晕眼花,本欲拒绝,但陆明璋动作极快,碗己经凑到他嘴边。
微烫的骨汤并没有额外添加什么,却有股特别的香味,让因病滴米未进的沈观澜突然感觉到了饿。
“喝吧夫子!味道可好了!”陆明璋极力推荐,又将碗凑近了些。
骨汤随着他的动作在碗里晃来晃去,沾上沈观澜的上唇。
他喉头一动,头痛似乎减轻了些?
为了验证是否错觉,沈观澜顶着陆明璋晶亮的眼神,连喝几口。
自带香气的骨汤让他微微出了些汗,整个人轻松不少。
明显好转的状态让林青青松了口气。
这沈夫子看着跟随时会倒下一样,还好没出事。
否则她这又是拐了学生,又是气晕夫子的,生意也不用做了。
“学子顽劣,让姑娘见笑了。”
好转许多的沈观澜朝林青青拱手行礼,举手投足间带着浓郁的文人气息,有种不容亵渎的意味。
林青青尴尬摆手,忙道:“夫子不怪我们就好。”
这可是她精心挑选的第一站,要是就此被驱逐,新地方可不那么好找。
沈观澜淡淡一笑,扫过不远处的几名学子,最终似笑非笑地看着近处的陆明璋。
只一眼,陆明璋就头皮发麻,一身皮肉立刻紧绷。
来了,又来了!
每次沈夫子露出这样的笑容和眼神,都意味着有人要遭殃。
“夫子,我真的知道错了……”陆明璋颤巍巍开口,试图逃过一劫。
“哦?你错哪儿了?”
“我,我……”陆明璋结巴半天,说不出来。
林青青对带头逃课的小陆同学施以同情的眼神,默默后退了两步,并不准备声援。
沈夫子一看就是个正气十足的老师,她根本不敢和人对视好吗?!
所以,加油吧,小陆同学!
陆明璋的表现让林青青可谓是大饱眼福。
为了逃脱这顿惩罚,他算是用尽了浑身解数,悲伤之下连眼泪都挤出来了。
可惜沈观澜面若寒霜,心冷似铁,压根不为所动。
想到消息传回家中,自己可能迎来的后果,陆明璋这下眼泪是真的出来了。
“夫子啊!这次真不是我的错,我是为了他们啊……”
被手指着的林青青:……我真是谢谢你了。
“栽赃陷害,罪加一等。”沈观澜抬指敲了敲陆明璋的额头,对林青青抱以歉意的眼神。
此时此刻,再多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林青青只能回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陆明璋哇地哭了,不忘继续喊冤:“呜啊,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他们的摊子没人来,马上就要倒了,您常教导我们要心怀天下,所以我带了大家来帮忙的啊!”
美食也是天下的一部分,他此举的确算是心怀天下了!
绝对不是因为摊子没了,他吃不到会伤心。
“行了,再吵就罚你半月不能吃零嘴!”沈观澜按住又有疼起来迹象的额角,没好气地打断了聒噪的声音。
陆明璋的声音戛然而止,半张着嘴,一滴晶莹的泪还在睫毛上摇摇欲坠。
空气好像凝固一般,路过的人见气氛不对,更是远远地避开了此处。
林青青面无表情,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下次出门做生意她一定要先找人看看黄历!
今天铁定是忌出行!
林青青开始思考,若是这位沈夫子不让他们继续在这里摆摊要怎么办,不料陆明璋又悄悄挪动到了她旁边,她斜着眼睛看人。
“姐姐,帮我给夫子煮一碗粉!”陆明璋没察觉嫌弃,用气音说话。
“你确定?”
“嗯嗯嗯!夫子一定会爱上这个味道的!”陆明璋握拳,比林青青还有信心。
粉很快煮好,陆明璋小心翼翼,一脸讨好地凑到沈观澜面前。
霸道的气味骤然钻到鼻子里,沈观澜的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来。
陆明璋一喜,殷勤道:“夫子夫子!快尝尝,可好吃了!”
吃了就放过自己这一回吧!
沈观澜脸都尴尬红了,很想拒绝,可陆明璋一副再不接过他就亲自动手的样子。
而且……这东西真的好香,比他曾吃过的食物都要香,沈观澜不动声色地咽了咽泛滥的口水,伸手接过。
“太好了!”
“夫子自己也吃了,总不能再罚我们。”
“嘿嘿,还是知味有法子。”
远处,学子们窃窃私语。
近处,林青青也松了口气。
沈夫子愿意接,事情就有商量的余地。
这碗奇特的粉,沈观澜吃得是幸福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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