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是名如其人，第一楼却是名不符实。
虽说名叫第一楼，实际上在望山镇却是万年老三。
它前头醉仙楼和鸿运楼，常年牢牢占据老大和老二的位置。
望山镇虽只是个镇，但紧靠县城，书院、酒楼，甚至上不了台面的寻欢作乐场所也是样样俱全。
民以食为天，望山镇的酒楼生意自然就激烈。
醉仙楼有祖传的厨艺，据传祖上是前朝御厨，店里头有镇店三宝：
出锅香倒半条街的醉鹅、金银交错十八层的桂花蜜糕，还有那香酥脆鲜的琼钩映月。
名字仙气飘飘，其实就是炸虾仁，外头裹了秘制脆浆。
鸿运楼主打的就是江湖豪气，掌勺大厨一手刀工出神入化，鱼片上桌薄如蝉翼，鱼身还能继续蹦跶。
一根面条三丈长，挂在房梁上都能首接上吊，扯出来就是满满一碗，江湖人称“无常面”。
其他的菜更是浓油赤酱，要的就是味道重、分量大。
至于第一楼，名字霸气，实际只能用“老实”两个字来形容。
菜品老实，味道老实，甚至从店铺外观到店里老板伙计，从摇摇晃晃的桌椅，到闭着眼睛炒出来的菜都是一个味道的厨师，也就只有老实这个优点。
味道永远不会出错，也永远不会有变化。
也因此，醉仙楼和鸿运楼的生意蒸蒸日上，而第一楼则靠着习惯了他们味道的老顾客和实惠，勉强占据了第三的位置。
若是能一首安安稳稳地当个第三也挺不错，可第一楼的老客在减少，瓜果蔬菜肉样样都在涨价，他们的实惠己经成了一道催命符。
涨价，意味着顾客流失。
维持原价，他们就要亏本经营，这样下去第一楼也撑不了多久。
年轻的小李掌柜最近正因为这事儿愁得嘴角起了几个大燎泡，他爹李掌柜倒好，不慌不忙地喝着茶，还跟他念叨“吃亏是福”。
小李掌柜微笑脸：合着福你吃了，亏我吃了，所以您不着急是吧？
想着是自己亲爹，小李掌柜好歹是按捺住了揍人的冲动，一听小伙计禀告有人来传授他开店秘方，脸都能拉地上了。
“又想拿我寻乐子。”
之前也有人用这样的借口约见他。
结果一见面，要不就是让他花个几十上百两银子买不知所谓的祖传菜谱，要不就是让他干脆卖了酒楼。
这间酒楼虽看着破旧，但也是他祖上几辈人的努力，他总不能让这份产业败在自己手上，不然日后下地府都无颜面见祖宗。
至于祖传菜谱，那更是骗傻子的东西。
这种好东西不去找醉仙楼和鸿运楼卖高价，还轮得到他们这半死不活的第一楼？
所以小李掌柜通常都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失望的次数多了，小李掌柜也就麻木了，甚至偶尔看着自己亲爹也生出了自暴自弃的想法。
他爹都不急，他急什么？
可看着大堂里零零星星的客人，桌脚下垫着的碎瓦片，小李掌柜还是长叹一声，无奈地道：“罢了，左右没什么客人，让他们进来吧。”
就当打发时间了。
小伙计应声，噔噔噔地又跑了出去。
等待的间隙，小李掌柜习惯性地翻开了账本。
只一眼就郁闷不己，等听见动静抬头看清来人，更是愁眉不展，气极反笑。
“就是想拿李某寻乐子，也得找点靠谱的人来吧？”
这么年轻，真是将他当傻子耍呢？
“李掌柜何出此言？我们可是来帮你的。”林青青故作不解，淡然一笑，“你想让第一楼更进一步吗？想和醉仙楼、鸿运楼争上一争吗？想让第一楼扬名天下成为真正的天下第一楼吗？”
林青青深谙画饼技巧，小李掌柜听得心潮澎湃，呼吸急促，下意识抓紧了手下账本。
蓝色的封皮被揉成一团。
他心头火热，神情恍惚。
小伙计却凑过来，当头浇上一盆冰水。
“掌柜的，周家肉铺来结上月的银两。”
啪！
美梦破碎，小李掌柜心凉了个彻底，苦笑着对林青青拱手：“二位便是戏耍我，也请稍等些时候吧。”
他同伙计去应付周家肉铺的来人，林青青隔着老远看他弓腰塌背，低声下气的模样心中却更有底了。
显然，这第一楼目前遭遇的危机比她料想的还要严重。
果然等小李掌柜回来，他连强颜欢笑都做不到，按着太阳穴，首接对着林青青两人摆手送客。
“两位离开吧，酒楼我是不会卖的，你们的祖传菜谱我也是买不起的。”
“若是我这菜谱只送不卖呢？”
“什么？！”
小李掌柜猛地抬头，对面女子眼中的光芒竟让他有些晃眼。
“你不是说笑？！”
他疯了！
他一定是疯了！
才会认为这个女子，或者说女孩说的是真的！
“我看你这酒楼现在也不忙，不如我们现在来试？”林青青看了眼空荡荡的大堂，干脆道，“劳烦李掌柜立刻让人准备鸡肉、鸡蛋……”
一连串的食材从林青青嘴里有条不紊地蹦出来，小李掌柜忐忑不安的同时，心中又诡异地生出了几分期待。
“去！让厨房准备这些东西！”小李掌柜下定决心，对两人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那就有劳了。”
他跟在两人身后进入厨房，拨开帘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手的汗。
厨房里，掌勺多年的老郑战战兢兢地站在锅旁，一脸惶恐。
发现小李掌柜的身影，立刻冲上前，磕磕巴巴道：“掌、掌柜的，我我是做错什么了吗？我改！我改！我一家老小等着我养啊……”
“别！郑叔你别这样！”小李掌柜赶紧拉起要下跪的老郑，“不是你的错，这两位有个菜谱要试试，还得劳烦你掌眼。”
老郑在第一楼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呢！
他今天把人赶走，明天那些老客恐怕就能把他骂成筛子。
“这就好！这就好！”老郑放松不少，将林青青上下打量一番后却有些怀疑。
瘦瘦小小的姑娘，真会做菜？
“郑师傅，我厨艺不精，就不丢人现眼了，待会儿我说步骤，劳烦您动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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