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
茶水己经换了两道。
杨九狼和王政兴正在聊天,萧霆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己经恢复了平静,看不出喜怒。
两人站起身,躬身相迎。
萧霆的目光在杨九狼身上停留了一瞬,首接开口:
“杨族长,听胞妹说,你们杨家村颇有几番新气象。本官对格物致知素有兴趣,不知可否带本官西处看看?”
“大人想看,草民自当奉陪。”杨九狼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行人走出了院门。
脚下,是平整坚实的青灰色地面。
萧霆的官靴踩在上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声音沉闷而实在。
他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低头看去。
路面并非青石板,而是一整块,无缝无隙,表面平滑,却不打滑。
阳光照在上面,反射着一种冷硬的光泽。
“这便是水泥路?”萧霆开口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确认。
“正是。”杨九狼点头。
萧霆没再说话,只是继续往前走。
他用脚尖碾了碾,很硬。
他又走了几十步,发现整条路都是如此,将峡谷内各个院落连接起来,形成一个高效的路网。
没有尘土飞扬,没有泥泞坑洼,即便是下雨天,想必也不会影响出行。
“此路,造价几何?能用多久?”萧霆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作为工部侍郎,他脑子里想的不是这路有多新奇,而是成本与效益。
“若只算原料,不算人工,一里路约莫需二三十两银子。”杨九狼报出一个数字:
“至于能用多久,草民以为,只要地基不沉,用上三五十年,当不成问题。”
二三十两银子一里?
这个价格,比铺设最次的碎石官道还要便宜。而耐用性,却是天壤之别。
萧霆的脚步顿了一下,这水泥果然是个好东西。
他没有表露任何情绪,只是点点头,继续前行。
沿着水泥,穿过一段山路,前面豁然开朗,是大片的农田。
田亩之间,一道道同样是灰白色的沟渠纵横交错,清水在其中缓缓流淌,精确地分入每一个田块。
萧霆停在一条沟渠旁,看得更是仔细。
“水利沟渠,向来是治水之要,亦是国之大患。”他缓缓开口:
“土渠易崩,石渠费工。每岁修缮,耗费民力钱粮无数,却收效甚微。”
他伸手探入水中,渠壁光滑,不见青苔,更无丝毫渗漏。
这意味着每一滴珍贵的水,都被用在了田里。
“若天下沟渠皆如此,”萧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慨:
“旱可蓄,涝可泄,百姓再无缺水之忧,我大乾粮仓,何愁不满?”
“大人所言甚是,”王政兴上来接话,“如今,边荒县正大力推广、和修建这类的水泥沟渠。”
而杨九狼默默在前带路,能少说话、他尽量不多说。
很快,
一行人绕过农田,走向山坳的一侧。
“大人,前面便是我村的窑场。”杨九狼指着前面说道。
还没靠近,一股热浪便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烟火和泥土的气息。
首先进入的,是砖窑。
萧霆见过的砖窑不少,官办的、民间的,
大多是独立的圆形或方形土窑,烧一窑,便要熄火、出砖、再装坯、再点火,周而复始,耗时耗力。
可眼前的景象,却完全不同。
一座巨大、椭圆环状的建筑卧在地上。
它由青砖砌成,上面有十几个高高的烟囱,但此刻只有其中一两个在冒着淡淡的青烟。
工人们正忙碌地从建筑的一端,将烧制好的青砖搬运出来,而另一端,则有工人将新的砖坯送进去。
整个过程,似乎从未停歇。
“这……是何种窑?”萧霆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讶异。
“草民叫它‘轮窑’。”杨九狼大略介绍:
“窑体不动,火在动。这十几个窑室彼此连通,今日烧一号窑室,明日便将火引到二号窑室。
而一号窑室的余温,又可用来预热三号窑室的砖坯。如此循环往复,火焰就像轮子一般,在窑内转动不休,故名轮窑。”
萧霆听得怔住。
他快步上前,不顾灼人的热气,仔细观察着轮窑的结构。
他看到了工人们正在操作的风闸和烟道口,瞬间便明白了其中关窍。
“妙!当真是绝妙!”萧霆抚掌赞叹,眼中的光芒愈发炽盛:
“寻常砖窑,一次点火,大半热量都随烟气散了。此窑却能将余热一用再用,
怕是能省下一半的柴薪,且无需停窑冷却,出砖效率,何止高出数倍?!”
“大人慧目如炬,一眼就看破了其中的奥妙。”杨九狼恭维了一句。
“这种窑,也是你想出来的?”萧霆猛地转头,盯着杨九狼。
“是的,大人。”杨九狼点头,回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萧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追问。
他知道,
这砖窑不是随便就可以建造出来的。背后,必然有一套他所不了解的知识体系。
——
离开砖窑,
再往前走,便是一座更为庞大的窑炉。
那是一座倾斜的、缓缓转动的巨大铁筒,架在数个托轮之上。
铁筒的一端更高,有工人正通过一条传送带,将磨好的石粉和黏土送入其中。
而较低的一端,则连接着一个巨大的燃烧室,喷吐着熊熊烈火。
整个铁筒在‘嘎吱嘎吱’声中缓慢转动,发出沉闷的轰鸣。
“这便是水泥窑。”杨九狼介绍道。
萧霆再次震撼,
如果说轮窑是巧妙,那眼前这个转动的铁筒,就是纯粹的力量与创造。
他能想象,原料在铁筒内随着转动不断翻滚、下落,在烈火的煅烧下,发生着奇妙的变化,最终化为神奇的水泥。
这己经不是工匠的‘技巧’,而是‘营造’的范畴了。
一种全新的、他从未见过的营造之法。
——
第三站,是伐木场。
唰唰唰——!
棚子中央,一台巨大的机械正在运转。
一个沉重的铸铁飞轮在人力的踩踏下高速旋转,通过一套曲柄连杆机构,带动着一根长长的锯条,做着快速的往复运动。
木车床前,一根巨大的原木被固定在滑道上,随着工匠摇动一个手柄,缓缓前进。
木头一触碰到锯条,便木屑纷飞,一片片厚薄均匀的木板被平稳地切割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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