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木活了。
这不是复苏,而是畸变。
漆黑的、如同巨大血管般的根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撕裂着仙舟的结构。它们无视了钢铁与阵法的阻隔,贪婪地贯穿着亭台楼阁,缠绕着玉石桥梁。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一名仙秦锐士惊恐地指着前方。
只见一队还没来得及撤离的云骑军,被从地底钻出的根须瞬间缠住。他们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血肉便开始与那根须诡异地融合。皮肤上长出了扭曲的嫩芽,眼眶里开出了腥臭的花苞,骨骼被拉长、重塑,最终化为了一棵棵挂满了血肉果实的人形怪树。
瘟疫,在蔓延。
整个罗浮,正在从一个威严肃穆的星海天舟,变成一个不可名状的血肉园林。
更恐怖的,是那些从建木主干上脱落的孽物。
它们是植物与血肉最邪恶的结合体,有的长着无数条藤蔓般的触手,有的则顶着一张酷似人脸的巨大花盘。它们没有理智,只有最原始的、源于丰饶的增殖与吞噬欲望。
无论是仙秦的舰队,还是仙舟的残兵,在它们眼中,都是平等的养料。
一尊正在执行轰炸任务的兵主级金人,被数十头孽物悍然扑上。它们用腐蚀性的体液融化着金人的装甲,用锋利的根茎钻探着金人的能量管线。
“找死!”金人内部的操控者怒吼,反手一拳,将这些孽物连同小半片城区一同砸成了齑粉。
但更多的孽物,从废墟中,从建木上,源源不断地诞生。
“蜃楼”号舰桥。
嬴政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的怒火,并非源于那微不足道的战损,而是源于一种洁癖般的震怒。
他看上的藏品,他即将收入囊中的战利品,竟被这些肮脏的、扭曲的、丑陋的虫豸,肆意地污染、破坏!
这简直比当着他的面,打他的脸,还要让他感到屈辱!
这艘仙舟,本该作为他仙秦帝国征服星海的功勋碑,光洁无瑕地陈列于咸阳宫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变成一坨长满了脓疮和肿瘤的腐肉烂木头!
“赵高!”
“在。”
“传朕旨意!所有兵主级金人,停止攻击仙舟本体!组成周天镇邪大阵!给朕把这棵烂树的扩张势头,死死地压下去!”
嬴政的目光,瞬间从建木转向了神策府内的景元。
战略,必须立刻调整。
这棵邪树的能量源头,明显深藏于罗浮内部,从外部强攻,只会彻底毁了这艘船。
必须从内部,将其核心精准摧毁!
而景元,这个罗浮的将军,无疑是最好用,也是唯一可用的一把刀。
帝王威严的声音,再一次通过法阵,响彻整个罗浮,也清晰地传入了神策府那破败的大殿。
这一次,不再是劝降的通牒,而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景元!”
“朕,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嬴政的语气冰冷,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傲慢。
“朕命你,率领你的残兵,从内部攻入建木核心,找到并摧毁它的能量源头!”
“朕的军队,会从外部为你肃清障碍!”
神策府内,景元缓缓抬头。
他听懂了。
这是命令,也是一道选择题。要么,作为仙秦的臣子,去为新主子清理门户,保全这艘已经被玷污的家园。要么,就眼睁睁看着嬴政失去耐心,将整个罗浮连同建木一起,碾为宇宙的尘埃。
他还有得选吗?
没有。
景元惨然一笑,他看着还跪在自己面前,等待着行刑的彦卿,声音沙哑而沉重。
“以仙秦之皇的名义……”
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撕裂他自己的灵魂。
“我命令你,与我一同作战!”
这是他第一次,以臣子的身份,对自己曾经最疼爱的弟子,下达命令。
彦卿那死寂的眸子,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他的剑眉紧紧锁在一起,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与景元一同作战?为那个毁灭了他们一切的暴君效力?
可笑!
但是,一股源于灵魂深处的、无形的帝王威压,死死地钳住了他的神魂。那是嬴政种在他心底的意志烙印,不容抗拒,不容置疑。
最终,所有的挣扎都化为了徒劳。
彦卿缓缓收起了那柄漆黑的魔剑,沉默地站起身,默默地走到了景元的身后。
昔日的师徒,此刻,成了诡异的“同僚”,准备为共同的“君主”,去执行一项九死一生的任务。
然而,就在此时。
“嗡——咔嚓!”
一声刺耳的、如同玻璃碎裂的声音,在星域的某个角落响起。
那张由数千根黑色方尖碑构成的“长城星链”金色光网,竟被一股混乱的、戏谑的、充满了“欢愉”概念的力量,硬生生撕开了一道不规则的裂口!
一艘红色的,充满了复古蒸汽朋克风格的列车,就那么蛮横地、不讲道理地,从裂口中一头撞了进来!
星穹列车,抵达!
列车驾驶室内,三月七和开拓者把脸贴在舷窗上,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我的妈呀……”三月七喃喃自语,“这……这是什么史诗级灾难片现场?”
庞大到遮天蔽日的仙秦舰队,如黑云压城。
十二尊高达万米的恐怖金人,正在与一棵更加恐怖的、长满了眼球和肉瘤的巨树对峙。
而被巨树侵蚀的罗浮仙舟,就像一个正在被病毒啃食的巨人,散发着绝望与毁灭的气息。
“太棒了!太棒了!”
一个亢奋到近乎癫狂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假面愚者桑博,不知何时已经挤到了两人中间,他看着窗外这混乱到极致的景象,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毁灭!背叛!绝望!还有一丝丝虚假的、可笑的希望!”
他激动地搓着手。
“这可真是……我这辈子见过最顶级的戏剧啊!”
“闭嘴!”瓦尔特·杨冷喝一声,他的视线早已穿过混乱的战场,死死锁定了远方那艘如同帝王宫殿般的旗舰——“蜃楼”号。
“姬子……就在那里。”丹恒闭上眼,他能清晰地感应到那股熟悉又微弱的生命气息。
“蜃楼”号上,嬴政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群“不速之客”。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那艘画风清奇的红色列车,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哦?”
“朕的囚徒,竟然真的有援兵?”
他甚至还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桑博,感受到了那股属于“欢愉”阿哈的独特气息。
“还有一个喜欢看戏的疯子。”
他非但没有任何攻击的意图,反而对身边的赵高,下达了一道让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命令。
“传令下去,暂时开放长城星链的一个缺口,放他们进来。”
“棋盘上的棋子,越多,才越好玩。”
星穹列车上,瓦尔特果断制定了作战计划。
“我和丹恒负责潜入蜃楼号,营救姬子!”
“开拓者,三月七!”他看向两人,神情严肃,“你们的任务,是降落到仙舟上,尽一切可能,帮助仙舟对抗那棵邪树,制造更大的混乱!为我们争取时间!”
“收到!”
一架小型的穿梭机迅速脱离列车,冒着纷飞的炮火与孽物的嘶吼,朝着罗浮仙舟俯冲而去。
穿梭机最终降落在一片还算完好的广场上。
开拓者和三月七刚冲出舱门,就看到不远处,一行人正准备冲向那邪气冲天的建木核心区域。
为首的,正是身披染血战甲,神情悲怆的景元将军。
而在他身后半步,是一个手持魔剑,神情死寂的白发少年。
四目相对。
开拓者和三月七看着景元,景元也看着他们。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景元的眼神无比复杂,有震惊,有愧疚,还有一丝不知该如何面对的尴尬。
他该如何向这些曾经并肩作战的盟友解释?
解释自己已经投降了那个囚禁了他们同伴的暴君吗?
解释自己现在,正要为那个暴君,去执行命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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