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在她身前站定,并未去碰头上遮挡面容的兜帽,只是双手在宽大的袖袍下不露痕迹地微微抱拳,算是行了个简礼,声音透过布料传出,低沉而清晰:“岚鸢前辈,好久不见,当日天机城藏宝库内出手搭救之恩,林渊尚未正式道谢,失礼了。”
岚鸢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隔着那层神秘的黑暗,却仿佛要将眼前的少年从里到外彻底审视一遍。她的双眉几不可查地向上挑动了一下。上次天机城初见,他还不过筑基境后期左右,这境界在她眼中尚显浅薄。然而才一个多月未见,此时……他的身姿看似随意而立,却隐隐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气息深沉内敛,如同藏剑于匣,连她这位以感知著称的听雨楼精锐,一时间竟也探不出深浅!这份进境速度,让她感到有些恐怖。
审视之后,她那原本清冷的唇角,缓缓向上拉开一个弧度。这个微笑不再疏离,反而透出一种猫科动物发现新奇猎物般的兴味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被掩饰极好的魅惑,使那张本就绝艳的脸庞绽放出动人心魄的光彩。“客气了。职责所在。”她的声音清冷依旧,却又像掺了丝绒,滑过耳畔,“当日所为,皆是奉衣掌事之命。而衣掌事……也早己料到,你必然会赶来这千叶城。”岚鸢话锋一转,语带深意,带着一种全盘在握的笃定,“所以,才命我在此恭候多时。”
她说完,修长的身形微微一侧,对着梭形飞舟那道不起眼的侧翼入口做了个简洁而不容拒绝的“请”的手势:“请吧。”
林渊心中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骤然掀起波澜!虽然他此次前来南城东侧的目的正是想要通过听雨楼打探千叶谷成观礼的消息,但还是没想到听雨楼竟然能够预料到他的行动!听雨楼的情报网络与对局势的预判,究竟深入到了何种地步?一股巨大的、被看透的不适感混杂着对庞大情报力量的忌惮,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此去飞舟之内,是龙潭虎穴?还是契机所在?
他斗篷下的眼神锐利如刀,飞速审视眼前神秘的紫舟入口,仿佛那里面潜藏着择人而噬的凶兽,入口处守卫锋利的刀刃正反射着刺眼的光芒。岚鸢脸上那带着微妙探询意味的浅笑,更添了几分压力。但……关于千叶谷的一切,关于成观礼的内幕,唯有听雨楼能提供最快、最精准的情报!这诱惑如同致命的漩涡,让他无法抗拒。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还真不信能把我给吃了!’ 少年心中那股被低估的桀骜与狠厉终于爆发,如烈火燎原!求索之路本就如履薄冰,何惧这一程?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林渊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决断。他压下心中所有疑虑与谨慎,脚步沉稳,越过岚鸢身旁的身影,没有丝毫犹豫地踏上了那道冰冷的侧翼斜坡,坚定地步入紫舟内部深邃的幽暗通道。
岚鸢看着那道被斗篷彻底包裹、没有丝毫迟疑便消失在舟中的背影,那抹一首挂在唇边的浅淡笑意,终于更深了一分。她无声地跟了上去,脚步轻盈如影。
舟内的通道远比外面看起来更复杂多变。岚鸢如同一道暗夜中的游鱼,在泛着微光的金属甬道中无声滑行,引领着林渊左弯右绕,穿过数道隐藏于光滑墙壁之后的暗门。通道里弥漫着一种特殊的、如同寒冰消融又带着细微金属摩擦的空气循环气味。
墙壁材质冰冷,泛着紫银相间的哑光,偶尔能看到极其细微的能量线路在墙体内部隐晦地流淌过幽蓝的微芒。沿途遇到了几批身着同样黑色贴身劲装、气息冷冽如霜的精悍守卫,他们见到岚鸢,皆不声不响地垂首退至通道两侧墙壁凹处,如同融入阴影的雕塑。
最终,两人在一扇与舟体同色、没有任何把手、表面光滑如镜的紫黑色合金门前停下。门扉厚重,无声地诉说着门后世界的级别。
岚鸢抬起手掌,掌心中一枚不起眼的黑色菱形水晶微微一闪,一道极淡的光芒扫过门扉正中。无声无息间,光滑的门面向内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里面一片截然不同的景象。
“就是这里了。” 岚鸢侧身站定在门外,不再前行,对着门内示意,声音清冷,“请进。”
林渊点点头,踏过那道无形的门槛。
门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闭合。
这是一处不算很大,但风格与外面冰冷通道截然不同的空间。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温暖干燥、略带甜香的复杂气味——是某种昂贵的暖玉熏香混合着顶级皂荚和花果香露的气息。入目所及,竟是大片大片温暖柔和的粉白色调!
粉色的纱帐自天花板垂落,在角落里轻掩着一张铺着雪白异兽皮毛的软榻,精美的粉色地毯覆盖了大部分冰冷的金属地面,其上绣着繁复的云鹤图案。几盏嵌在墙壁上的水晶壁灯散发出朦胧柔和、恰到好处的暖色光晕,将室内镀上一层梦幻般的柔光。这绝非普通会客之地,倒像是某位极其注重享受的女性闺阁。
林渊心中警铃大作,脚步停在门边,只觉这突兀的温柔氛围如同捕鸟的蛛网,让他身上厚重的斗篷都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有些滑稽的荒谬感。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一个身着浅粉色纱裙、容貌秀美、眼神却异常安静的少女从靠近内里的一扇珠帘后转出。她看上去约莫十五六岁,对着林渊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礼,声音清脆如同玉簪敲击,却带着某种训练有素的、缺乏波澜的空灵感:“公子,衣掌事在内堂等候,请随婢子来。”
林渊心中那丝不安骤然放大!这少女的出现绝非偶然,她更像是一个无声的信号。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杂念,如同即将踏入未知陷阱的孤狼,跟着少女走向一道更为内里、此刻被一层厚厚流苏幕帘遮挡的空间。幕帘的缝隙中,隐隐传来一种声音——是水!是温水淅淅沥沥滴落在木桶内壁再落入水面发出的、断续而慵懒的轻响。
林渊的脚步瞬间钉在幕帘之外!
少女却仿佛对帘后声响置若罔闻,纤细的手指分开那厚重温暖的粉色帘幕,对着缝隙做了一个无声的“请”的姿势,脸上表情依旧沉静如无波古井。
林渊只觉得一股热气瞬间冲上脑门!喉咙发干!他虽然年少,却并非无知。这水流声、这极致的私密香暖空间……无不指向那个令人血脉贲张的可能性!他下意识地咬紧后槽牙,脸色在斗篷的阴影下瞬息万变。
‘妈的!这老妖婆搞什么鬼!’ 林渊心中咆哮,脸上却因血气上涌而滚烫不己,强行运转灵气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强迫自己在暖香中入定。
然而,他那点脆弱的平静,在下一刻瞬间被一道慵懒至极、又仿佛带着无数钩子般能穿透耳膜首达心魄、将他灵魂都搅得七荤八素的柔媚女声轻易击得粉碎:
“小家伙,我知道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那声音如同羽毛拂过心尖,带着温热湿潮的气流,带着洞悉一切却又漫不经心的了然,自幕帘深处悠悠传来,每一个字都像踩在他紧绷的神经上跳舞。
“……过来,到姐姐这里来……姐姐便告诉你所有的一切答案。” 尾音微微上扬,如同撒娇般的诱惑与许诺,足以让圣人堕落。
轰!
如同惊雷在识海炸响!
林渊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刹那间全涌上了面颊,再沿着脖子蔓延下去!斗篷下的脸庞瞬间如同燃烧的炭火!若非宽大的兜帽遮挡,他此刻的表情必然精彩至极!
“咳……” 他喉头干涩无比,发出一声破碎的轻咳,试图开口回应,却发现大脑如同被灌入了滚烫的浆糊,一片混乱灼烫,嘴唇翕动了半天,一个字也未能吐出,只剩下喉结艰难的滚动声和徒劳的气流声响在寂静的室内。
帘后那慵懒到蚀骨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笑,紧接着如同催命的魔咒般再次响起,带着若有若无的挑逗与挤压:“怎么?如此羞涩羞怯……你是不想知晓那千叶谷大典的布局?还是不想了解圣女殿下的近况?抑或是不想知道……成观礼大日的所有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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