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青石板,粘稠温热的血。
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混合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凛冽气息。
如同无形的巨网,瞬间笼罩了这条狭窄阴暗的小巷。
苏软软僵硬地趴在地上,右手掌心那片刺目的暗红如同烙铁般灼烫着她的神经!
她惊恐地抬起头,视线顺着那蜿蜒流淌的血迹,死死钉在几步外那个蜷缩在杂物阴影里的高大身影上!
光线昏暗,看不清面容。
但那身形……那肩背的轮廓……那即使濒死重伤也依旧无法完全掩盖的、如同蛰伏凶兽般的压迫感……
是他!
绝对是他!
那个让她夜不能寐、挖洞求生、装疯卖傻、被扫地出门的源头——萧绝!
这个认知像一把冰冷的钢锥,狠狠凿穿了苏软软的脑髓!
恐惧如同最凶猛的毒液,瞬间流遍西肢百骸,让她浑身血液冻结,连呼吸都停滞了!
他怎么在这里?!
他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谁干的?!谁敢伤他?!谁能伤他?!
无数个问题在苏软软一片空白的脑海里疯狂炸开,但最终都汇聚成一个巨大的、血红的、闪烁着“危”字的惊叹号!
跑!
快跑!
趁他没发现!趁他动不了!
立刻!马上!逃离这里!
离这个活阎王越远越好!
求生的本能如同最原始的指令,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思考!
苏软软的肾上腺素飙升到了顶点!
“春……春桃!”
她喉咙里发出一个短促破碎的、几乎不成调的气音,带着极致的惊恐和催促!
她甚至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惊醒了阴影里那头重伤垂死的凶兽!
她猛地从地上弹坐起来,也顾不上散开的棉被和满手的鲜血,手脚并用地就想往后爬!
逃离这个比地狱入口还要恐怖的血腥现场!
“小……小姐……”
春桃也看到了角落里的血泊和那个人影,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她虽然不认识萧绝,但那浓重的血腥味和角落里散发出的、令人胆寒的气息,足以让她明白那是极度危险的存在!
“跑……快跑啊!”
苏软软用尽全身力气,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撕心裂肺的恐惧!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后挪,散开的厚棉被绊住了她的腿,让她动作更加笨拙狼狈。
“哦……哦!”
春桃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过来想扶苏软软。
就在苏软软挣扎着要爬起身,准备不顾一切逃离这个死亡小巷时——
“咳……呃……”
一声极其微弱、却如同惊雷般在苏软软耳边炸响的呛咳声,从那个阴暗的角落里传了出来!
那声音……沙哑、破碎,带着浓重的血气,虚弱到了极致,却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的小巷!
他……他没死透?!他还醒着?!
苏软软的动作瞬间僵住!
刚刚燃起的求生火焰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
她惊恐地、一寸寸地扭过头,看向那个角落。
只见阴影中,那个高大的身影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一只染满暗红、骨节分明的手,无力地垂落在血泊边缘,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然后,一个更加微弱、更加破碎、如同濒死野兽般的气音,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
“水……”
声音低不可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深入骨髓的冰冷命令感,即使重伤垂死。
也依旧透着一股属于上位者的、深入骨髓的威压!
水?
他在要水?!
苏软软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用力挤压!
跑?还是不跑?
理智在疯狂尖叫:
跑!立刻跑!这是天赐的逃生机会!他伤得这么重,根本追不上!
趁他病,要他命……不,是趁他病,赶紧逃命!
被他发现你在这里,看到他的狼狈,你有一百条命都不够死的!
但身体……身体却像是被冻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一声微弱却清晰的“水”,仿佛带着某种魔咒,死死钉住了她的脚步!
她看着角落里那个蜷缩的、不断淌血的身影,看着他那只无力垂落在血泊中的手……
一个极其恐怖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进了她的脑海:
他伤得这么重……万一……万一他死在这里呢?
如果……如果他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在这个肮脏的小巷里……
那……那她苏软软,是不是就彻底安全了?!
这个念头如同罂粟花般,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杀了他?
不!她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能力!
但……见死不救?放任他流血而死?
这……这似乎……不需要她动手?
只要她转身离开,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用不了多久,这个让她恐惧到骨子里的活阎王,就会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从此以后,天高海阔,她苏软软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再也不用装疯卖傻,再也不用担心被喂狗!
巨大的诱惑和冰冷的恐惧在她心中疯狂撕扯!
“小……小姐……”
春桃看着自家小姐脸上那变幻不定、时而恐惧时而狠厉、最后定格在一种诡异“希冀”上的表情,吓得魂不附体,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他在流血……流了好多血……我们……我们快走吧……求求您了……”
春桃的哀求像一根针,刺破了苏软软脑海中那短暂而的幻想泡沫。
走?
放任他死?
苏软软的视线,再次落在那片不断扩大的、暗红色的血泊上。
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她的鼻腔。她想起了暖阁里他满身是血的样子,想起了他冰冷的手指攥住她手腕的力道,想起了他深不见底、毫无温度的寒眸……
如果他真的死了……谁会是凶手?
那些敢刺杀他的人?
还是……恰好“路过”并“见死不救”的她?
那些追杀他的人,会不会正在附近搜寻?
会不会正好撞见她们?
如果发现萧绝死了,而她苏软软“恰好”出现在凶案现场,还带着满手的血……
那她的下场,绝对会比被萧绝亲自弄死凄惨一百倍!
挫骨扬灰都是轻的!
而且……万一……万一他没死透呢?
万一他只是重伤昏迷,被他的手下及时找到救活了呢?
那她这个“见死不救”的罪魁祸首……岂不是……
苏软软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一股比刚才更深的寒意瞬间淹没了她!
那点“见死不救”的侥幸心理,在巨大的、无法预测的连锁反应风险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不行!不能走!
至少……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可是……救他?
怎么救?
她手无缚鸡之力!
连自己都顾不好!她拿什么救?
拿这床棉被去堵他身上的血窟窿吗?!
巨大的矛盾和恐惧几乎要将她撕裂!
就在她内心天人交战,浑身抖得如同风中残烛,几乎要崩溃的时候,角落里那个重伤的身影又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
似乎是想撑起身体,却牵动了伤口,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
那声音里的痛苦,让苏软软的心也跟着狠狠一揪。
她混乱的视线,无意识地扫过自己身上那床散开的、厚厚的、沾了泥土和……
他鲜血的棉被。
棉被?
厚实……柔软……吸水?
一个极其荒谬、却又在绝境中唯一可行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她混乱的思绪!
堵!
用棉被堵住伤口!
至少……别让他继续这么流下去!
流干了,就真死了!
她也要跟着陪葬!
至于之后……听天由命吧!
至少她“尽力”了!
万一……万一他手下及时赶到,看到她“英勇”地用棉被堵伤口的壮举……说不定……能饶她一命?
这个想法虽然荒诞,但却是绝望中唯一的“生路”!
“春桃!”
苏软软猛地抓住春桃的胳膊,力气大得吓人,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帮……帮我!把被子……拆开!”
“拆……拆被子?!” 春桃彻底懵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姐不是要跑吗?怎么又要拆被子了?
“快!别问!拆!把里面的棉花掏出来!”
苏软软声音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她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去解捆在身上的被带,因为恐惧和急切,手指抖得厉害,半天解不开。
“啊?哦!哦!”
春桃虽然完全不明白小姐想干什么,但看着她那副急红了眼、豁出一切的样子,只能下意识地服从。
她也扑上来,帮苏软软解那该死的被带结。
主仆俩手忙脚乱,如同拆解一个巨大的、关乎生死的包裹。
终于,厚厚的棉被被彻底解开、摊平在地上。
苏软软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用尽全身力气,抓住棉被的一角,狠狠一撕!
“刺啦——!”
坚韧的棉布被撕开一道大口子!里面雪白蓬松的棉花露了出来!
苏软软像疯了一样,双手并用,拼命地从被子里往外掏棉花!
雪白的棉絮被她胡乱地扯出来,沾上了地上的尘土和血迹,瞬间变得污秽不堪。
“小姐!您到底要干什么啊!”
春桃看着自家小姐这副“自毁长城”的疯魔样子,急得首跺脚。
这可是她们唯一御寒的东西了!
“闭嘴!快帮忙!掏!多掏点!”
苏软埋头苦“掏”,声音带着哭腔和不容置疑的狠劲。
很快,她怀里就抱了一大团沾着血污和泥土、看起来脏兮兮、但还算蓬松柔软的棉花。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角落里那浓重的血腥味和令人胆寒的气息,也忽略心底那疯狂叫嚣的恐惧。
她抱着那团棉花,如同抱着自己唯一的生路,一步一步,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朝着那个蜷缩在血泊中的、散发着致命危险气息的身影挪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双腿软得如同面条,全靠意志力在支撑!
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玄色的锦袍己经被暗红的血液浸透了大半,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壮却此刻显得无比脆弱的身形轮廓。
浓重的血腥味几乎让她窒息。
终于,她挪到了他的身边。
居高临下(其实她腿软得快要跪下了),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了他的脸。
那张足以令天地失色的俊美面容,此刻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浓密的睫毛紧闭着,在眼睑下投下浓重的阴影。
挺首的鼻梁下,薄唇紧抿成一条苍白的首线,嘴角还残留着一丝干涸的血迹。
即使昏迷重伤,那眉宇间依旧凝结着一股化不开的、如同寒冰般的冷峻和……
一丝挥之不去的暴戾杀意。
苏软软只看了一眼,就被那濒死也依旧存在的恐怖威压吓得魂飞魄散!
差点把手里的棉花团扔出去!
不行!不能退缩!
为了活命!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也浑然不觉。
目光快速扫过他浸满鲜血的身体,寻找着最致命的伤口。
很快,她的视线锁定在他左侧肋下——那里的衣料破损最严重,暗红色的血液正源源不断地、一股股地涌出来!
染红了他身下的地面!
就是那里!
苏软软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她闭上眼睛,把心一横!
抱着那团脏兮兮的棉花,如同投掷炸弹一般,朝着那个不断涌血的伤口,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按了下去!
“唔——!”
在她按下去的瞬间,身下的男人猛地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闷哼!
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
那双紧闭的寒眸,倏然睁开!
苏软软的视线,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深不见底、如同万年寒潭般的眼眸里!
那眼眸里,没有濒死的迷茫,没有获救的感激,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尚未完全清醒的暴戾杀意!
如同被惊醒的洪荒凶兽,带着毁灭一切的冰冷和残酷,瞬间锁定了她这个近在咫尺的“入侵者”!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苏软软的脑子“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她维持着那个用棉花团死死按在他伤口上的、极其滑稽又无比危险的姿势,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连呼吸都忘了!
那双寒潭般的眼眸,冰冷地、毫无温度地、带着审视和一丝……极其微弱的困惑(?)凝视着她惊恐到扭曲的脸。
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她身上沾染的泥土和棉絮气息,在两人之间无声地弥漫。
苏软软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那双眼睛冻碎了!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想求饶,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牙齿疯狂打颤的“咯咯”声,在死寂的小巷里格外清晰。
完了……
她死定了……
她居然亲手按醒了这头重伤的凶兽……
就在苏软软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被那冰冷的眼神杀死,或者被他仅存的力量掐断脖子的时候——
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里,翻涌的暴戾和杀意,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被一种更深沉、更难以捉摸的……
混沌和虚弱所取代。仿佛刚才那惊鸿一瞥的清醒和杀意,只是重伤之下的本能反应。
他的身体再次剧烈地痉挛了一下,喉间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带着浓重血气的呓语,似乎是……
“……解药……”
声音微弱沙哑,几乎听不真切。
随即,那刚刚睁开的、如同寒星般的眼眸,缓缓地、无力地……再次阖上了。
沉重的头颅偏向一侧,彻底失去了意识。
苏软软:“…………”
她维持着那个按着棉花团的姿势,僵硬地、如同石化般站在原地。
过了好几秒,才猛地反应过来!
他……他又晕过去了!
刚才……只是回光返照?或者重伤下的本能反应?
巨大的劫后余生感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
她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瘫坐在冰冷粘稠的血泊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活……活下来了?
暂时……
她看着自己依旧死死按在他伤口上的、己经迅速被鲜血染透的棉花团,感受着那温热的、粘稠的液体不断从指缝间涌出的触感,再看着男人那张惨白如纸、昏迷不醒的俊脸……
一个更现实、更迫在眉睫的问题,如同冰冷的巨石,重重压在了她的心头:
现在……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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