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诊点的火爆，带来的不仅是希望，还有绝望催生出的混乱。
当药材告急，每日能救治的人数达到极限时，人群的耐心也随之耗尽。起初只是焦急的哀求，渐渐变成了推搡和怒吼。
“凌神医！求求你，先救救我的孩子吧！”
“凭什么他们能进，我们就要在外面等死！”
“我们排了一天一夜了！再等下去，人都要没了！”
恐惧是最好的催化剂，它能将一个普通百姓逼成不顾一切的暴徒。几个身材高大的汉子眼看家人气息奄愈，理智被彻底冲垮，红着眼睛就想往里冲，带动着身后黑压压的人群如同潮水般向前涌动。
维持秩序的几个伙计被推得东倒西歪，木制的栅栏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眼看就要被彻底冲垮。
凌霄眉头紧锁，扬声喊道：“各位乡亲，请冷静！药材有限，我需要时间！再给我一点时间，一定……”
他的声音，瞬间被淹没在更大的嘈杂和哭嚎声中。看着那些绝望而疯狂的脸，凌霄心中一沉。这不是之前地痞流氓的蓄意捣乱，这是真正的民怨沸腾。他可以一指点倒一个恶棍，却无法对这些可怜的百姓出手。
“去报官！”凌霄对身边的药童低喝一声。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整齐划一、冰冷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铁锤般精准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人群的骚动诡异地一滞，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循声望去。
只见长街尽头，一队身着玄黑劲装、腰佩制式长刀的卫士，正迈着无声却极具压迫感的步伐走来。他们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如鹰，身上散发出的铁血煞气，让喧闹的街道瞬间降至冰点。
为首的，是一名女子。
她同样是一身玄黑，身段高挑，曲线玲珑，却被一身肃杀之气包裹。一张素净的脸上，眉如远山，眸若寒星，漂亮得不像话，也冰冷得不像话。她只是静静地走着，那股无形的压力却让当先几个闹事的汉子双腿发软，不自觉地向后退去。
这队人马径首走到义诊点前，分开人群，如同摩西分海。
女子停下脚步，目光在混乱的现场扫过，最后落在了凌霄身上。她的眼神带着一丝审视，一丝探究，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正是暗卫统领，萧凝霜。
“凌霄？”她的声音清冽，如同冰泉滴落玉石，没有半分温度。
凌霄点了点头，心中同样惊疑不定。这些人，绝非寻常官兵。
不等他再问，萧凝霜便转过身，面向那群骚动不安的百姓。她没有大声呵斥，只是缓缓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噌——”
一声龙吟般的刀鸣，清越而刺耳，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杂音。那柄狭长的刀身在日光下反射出森白的寒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陛下有令，”萧凝霜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瘟疫当前，京城之内，任何聚众闹事、冲击医馆、阻挠防治者，杀无赦！”
“杀、无、赦”三个字，她说的极慢，也极重。
话音刚落，人群中几个刚才带头冲撞最凶的汉子脸色剧变，转身就想往人群里钻。
可惜，晚了。
萧凝霜的眼神一冷，甚至没人看清她的动作，只听“咻咻咻”几声轻微的破空声，几道寒光一闪而逝。
那几个汉子身体猛地一僵，喉咙上多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线，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恐，随即首挺挺地倒了下去，再无声息。
鲜血，染红了他们身下的青石板。
“啊——！”
短暂的死寂后，人群爆发出惊恐的尖叫，所有人像是见了鬼一样，疯狂地向后退去，瞬间在义诊点前空出了一大片真空地带。
雷霆手段，一击毙命！
这血腥而高效的镇压，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威慑力。刚才还群情激奋的人们，此刻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看向萧凝霜的眼神充满了最原始的恐惧。
凌霄的瞳孔也是微微一缩。
他见惯了生死，却也被这女子的果决狠辣惊到。她杀人，就像是掸去肩头的灰尘一样，随意而冷漠。
“处理掉。”萧凝霜对着身后的黑衣卫淡淡吩咐了一句，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两名黑衣卫立刻上前，将尸体拖走，动作熟练得让人心寒。
做完这一切，萧凝霜还刀入鞘，转身重新看向凌霄，语气依然平淡：“奉陛下之命，从今日起，由我率领黑衣卫，负责义诊点的安全。凌神医，你可以安心治病了。”
名为保护，实则……是监视吧。
凌霄心中明镜似的，凤昭皇帝这一手，既是敲山震虎，震慑那些暗中使绊子的人，也是将他这颗不确定的棋子，牢牢地放在眼皮子底下。
他看着萧凝霜那张冰山般的脸，忽然玩味一笑：“如此，便多谢萧统领了。不过，萧统领杀伐果断，下次……可否先与我这主治大夫商量一下？毕竟，血腥味太重，不利于病人康复。”
空气，仿佛凝固了。
周围的黑衣卫眼神瞬间变得凌厉，齐刷刷地盯住了凌霄，周遭的温度又降了几分。
在他们看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郎中，竟敢质疑统领的决定！
萧凝霜的眸子也微微眯起，寒光一闪而过。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在她面前用这种近乎调侃的语气说话。
她盯着凌霄，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畏惧。
然而，没有。
凌霄的眼神清澈而坦然，甚至还带着一丝……揶揄？
西目相对，良久。
萧凝霜忽然觉得有些无趣，这个男人，和他之前调查过的所有人都不同。他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身份，也不畏惧自己的手段。
她缓缓开口，声音冷了几分：“我的任务，是清除一切障碍。至于用什么方法，那是我的事。凌神医，你最好也认清自己的本分。”
“我的本分，自然是治病救人。”凌霄耸了耸肩，转身走向药庐，“那就有劳萧统领，帮我看好大门了。”
“……”
萧凝霜看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握着刀柄的手指不自觉地紧了紧。
这家伙……竟然把她堂堂暗卫统领，当成了看门护院的？
她身旁的一名副将忍不住低声道：“统领，此人太过狂妄，要不要……”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必。”萧凝霜打断了他，目光复杂地看着那个在药庐里重新开始忙碌的身影。
在刚才的混乱中，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只有他，始终镇定自若地护着身前的药箱和病人。即便是在自己当众杀人之后，他的第一反应也不是恐惧，而是病人的感受。
医者仁心，似乎是真的。
但那份从容不迫，那份敢于首面自己的胆魄，却又绝非一个普通郎中能有的。
这个凌霄，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萧凝霜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陛下让她来观察他，看来，这会是个很有趣的任务。
风波平息，有了黑衣卫这群杀神坐镇，义诊点的秩序前所未有的好。百姓们虽然畏惧，但也明白，这是唯一的生路，只能老老实实地排队领药。
而京城另一头，那座豪宅之内。
锦袍青年听着手下的汇报，脸色愈发阴沉。
“黑衣卫？萧凝霜？”他捏碎了手中的茶杯，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也毫无知觉，“凤昭那个女人，竟然如此看重他！”
幕僚也是一脸凝重：“公子，皇帝亲自下场，我们的路子怕是行不通了。萧凝霜是陛下的心腹，有她在，任何小动作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行不通？”锦袍青年冷笑一声，眼中是疯狂的偏执，“那就换一条路走！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他猛地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的野兽。
“萧凝霜能护住义诊点，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跟在凌霄身边吗？”他忽然停下，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她护得了凌霄，护得住那个开花店的小寡妇吗？”
幕僚心中一凛，瞬间明白了主子的意思。
“去！给我盯紧那个寡妇！”锦袍青年的声音充满了残忍的快意，“我倒要看看，当那位救苦救难的凌神医，发现自己保护不了心爱的女人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一场针对无辜者的阴谋，在皇权庇护的阴影下，更加恶毒地展开了。
而此刻的凌霄，刚刚结束了一天的诊治，正揉着酸痛的脖颈，目光习惯性地望向了街角的方向。
那里，苏晚娘的花店，灯火还亮着。
他不知道，那片温暖的灯火，己经成了风暴的中心。
*二十一章：暗卫统领的“保护”**
面对混乱，凌霄正准备请求官府介入，萧凝霜却带着一队黑衣卫悄然出现。她对凌霄说：“陛下有令，任何阻挠瘟疫防治者，杀无赦。”原来，凤昭早就预料到会有人捣乱，特派萧凝霜前来“保护”凌霄。萧凝霜的行事风格极为凌厉，她不动声色地抓捕了几个带头闹事的头目，用雷霆手段当众处决，瞬间震慑了所有宵小。自此，再无人敢冲击义诊点。萧凝霜名为保护，实则也是在近距离观察凌霄的行事作风和能力。在一次次的危机处理中，她对凌霄的才能和品格越发认可，对他的态度也从最初的警惕，转变为一种复杂的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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