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她的目光刻意扫过程远那只软绵绵垂在身侧的右臂——
那是她亲自留下的‘杰作’，骨头碎裂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她的齿间。
她伸出的手不容抗拒地抓住了程远那只废臂的上臂！
这个动作本身就让程远浑身猛地一颤，一声被堵在喉咙深处的呜咽终于压抑不住地泄出。
废臂的神经虽然大部分坏死，但粗暴的拉扯依然引发了深处残存的剧痛，更唤醒了骨头被生生咬碎时的恐怖记忆。
林雨晴就那样，单手抓握着那条废臂，以一种看似搀扶实则强硬的力道，将程远从冰冷的地板上硬生生地“提”了起来。
程远的身体被这股力量拽得一个趔趄，右臂被拉扯得呈现出一种极其不自然的扭曲角度，软绵绵地晃荡着。
她甚至故意让那废臂在她手中晃了晃。
程远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毫无反抗之力，掐入皮肉而发出的一阵刺痛，但他却连哼都哼不出来了，眼神空洞地望着便利店的天花板。
林雨晴半架半拖着完全失去灵魂般的程远，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经过收银台时，她甚至还有余暇对着那个缩在阴影里的店员，露出了一个完美无瑕的微笑。
“叮铃铃.....”
风铃再次响起。
门开了，又关上。
便利店里只剩下关东煮咕嘟咕嘟的声音和店员粗重而压抑的喘息。
.........
冰冷的夜风如同无数细针，瞬间扎透了程远单薄的病号服，让他麻木的身体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但这微不足道的反应，立刻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碾碎。
林雨晴那只原本搭在他废掉的右臂上的手，以及穿过他腋下搀扶的手，突然猛然间收紧，粗暴的拖拽着程远。
“呃！”
程远痛哼出声。
那只被林雨晴亲手摧毁、本该麻木的右臂，此刻却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那那只穿过腋下的手，正狠狠挤压着他腋下的神经，而抓握右臂的手，用蛮力拉扯着那条软垂的肢体，牵动着肩关节深处尚未愈合的撕裂伤！
更要命的是，他扭伤的右脚踝根本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拉力。
剧痛从脚踝处炸开，沿着小腿神经首冲大脑，让他眼前一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旁边歪倒。
“站稳！”
林雨晴的声音冰冷刺骨，毫无刚才在便利店里的半分温柔。
她非但没有减缓力道，反而猛地将他即将倾倒的身体狠狠拽了回来。
这一次的拉扯，完全集中在他那条右臂上。
程远感觉自己像个被线绳粗暴扯起的破布娃娃，废臂被拽得几乎要脱离肩窝，剧痛让他喉咙里发出嗬嗬声，身体被这股蛮横的力量强行扳正。
脚踝的剧痛叠加着肩臂的撕裂感，让他几乎晕厥，只能依靠林雨晴铁钳般的手臂和那只没有受伤的左脚，踉踉跄跄地向前挪动。
每一次左脚落地的震动，都让扭伤的脚踝如同被重锤砸击。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林雨晴是真的生气了。
那股怒火如同实质的寒流，从她紧贴着他身体的冰冷手臂传递过来。
她的步伐迈得极快、极重，小皮鞋踩在寂静的人行道上，发出急促、愤怒的“哒！哒！哒！”声，像是在发泄着被“背叛”的狂怒。
每一次脚步落下，都带动着她钳制程远的手臂狠狠发力，拖得程远手臂上的肌肉和骨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程远根本无法跟上她的速度。
他像个蹒跚学步的小孩子。
他身体的重心完全失控，每一步都深一脚浅一脚，完全依赖着林雨晴那股几乎要将他手臂扯脱臼的拉力才能勉强前进，不至于彻底瘫倒在地。
有好几次，他扭伤的右脚在慌乱中踩到不平的地面或是自己的左脚，钻心的疼痛让他腿一软，整个人猛地向前扑倒——
“起来！”
但每一次，林雨晴都将他硬生生提起，动作粗暴毫无怜惜。
程远被拽得手臂剧痛，眼前金星乱冒，脚踝更是得如同被烙铁烫过，每一次被强行拉起，都让他感觉脚踝的骨头在错位摩擦。
冷汗如同小溪般从他额头、鬓角滑落，混合着痛苦的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夜风呜咽，空荡的街道像一条通往地狱的甬道，两侧紧闭的门窗如同冷漠的眼睛。
路灯昏黄的光线将两人一拉一拽、踉跄前行的身影投在地上，扭曲、变形，如同上演着一场无声的恐怖默剧。
程远能闻到林雨晴身上那越来越浓郁的气息，那是她怒火燃烧的味道。
警察！
警察怎么还不来？！
这是程远此刻脑海里唯一疯狂燃烧的念头，是他在这无边痛苦和绝望中，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每一次被林雨晴粗暴地拽起，每一次脚踝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每一次感觉肩窝连接处快要被那蛮力撕扯开来，他都在心底无声地呐喊：
“快点！求求你们快点！她要把我带走了！就在这里！和平便利店门口的路上！”
他用尽全身力气竖起耳朵，在风声和林雨晴愤怒的脚步声间隙，捕捉着任何由远及近的警笛声。
每一次远处传来模糊的引擎声，他的心都会提到嗓子眼，眼中短暂地爆发出希冀的光芒，但随即，那声音又驶向另一个方向，希望的光芒瞬间熄灭，只剩下更深的黑暗和身体上更尖锐的疼痛。
林雨晴似乎察觉到了他这徒劳的期盼。
她猛地停下脚步，黑色小皮鞋钉在地面。
她转过身。昏黄的路灯下，她的脸一半在光里，一半在阴影中。
那双死寂的眼睛死死盯着程远，里面翻涌着冰冷的嘲讽。
“还在等你的救兵？”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程远的耳膜。
“你以为他们来得及？”
她猛地凑近，冰冷的气息喷在程远惨白汗湿的脸上。
“做梦！ 在你那些废物警察找到这里之前，我会把你藏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话音未落，她更加粗暴地拽动程远的手臂，几乎是将他向前甩了出去。
程远脚下一个趔趄，扭伤的脚踝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他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重重地单膝跪倒在地，膝盖撞击冰冷坚硬的水泥地，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林雨晴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狼狈跪地的姿态，胸脯因为愤怒而微微起伏。
她没有立刻拉他起来，只是冷冷地同看着他。
“废物，连路都走不好。”
她轻吐出几个字，然后才再次伸出手，这一次，是首接揪住了程远后领的病号服布料，以一种拖曳的方式，将他强行从地上提溜起来，继续跌跌撞撞地拖向一条漆黑的小巷子。
程远最后回头望了一眼便利店的方向，那扇玻璃门后，店员模糊的身影似乎正朝外张望。
但距离太远，光线太暗，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看到一片冷漠的黑暗。
警笛声，依旧死寂。
小巷的黑暗如同巨兽的口，瞬间将他和林雨晴的身影吞噬。
夜风呜咽着卷过空荡的街道，仿佛在哀悼一个希望的彻底消亡。
......
冰冷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瞬间吞噬了两人。
便利店的灯光和街道的昏黄被隔绝在巷口之外，只剩下头顶一线狭窄、污浊的夜空和远处模糊的光污染。
微弱得如同飞远的萤火虫。
浓重的垃圾腐臭和潮湿的霉味混杂着血腥气，如同实质的脏水灌入鼻腔，几乎令人窒息。
突然，林雨晴的脚步毫无征兆地停下了。
程远被揪着后领和废臂的力量猛地向前一甩！
身体“砰”地一声，整个后背和毫无防备的后脑勺，重重地撞在粗糙、布满苔藓和碎屑的砖墙上！
冲击力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翻腾，本就昏沉的脑袋更是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冒。
他连一丝痛呼都发不出，肺部火烧火燎地渴望空气。
然而，就在他因撞击而短暂失神的瞬间，一只冰冷的手，己经死死扼住了他脆弱的咽喉！
“呜呜！”
程远所有的呼吸被瞬间掐断，喉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求生的本能让他用还能活动的左手疯狂地去抓挠、掰扯林雨晴掐住他脖子的手腕，指甲甚至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划出了几道浅浅的血痕。
但那只手纹丝不动。
他的右臂只能无力地垂在身侧。
徒劳地微微抽搐着，连抬起一寸都做不到。
巷口微弱的光线勉强勾勒出林雨晴近在咫尺的轮廓。
她的脸隐藏在浓重的阴影里，只有那双眼睛，闪烁着一阵阵红光。
她的气息喷在程远脸上。
“阿远。”
她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
“我说过…你要是再跑的话......”
扼住喉咙的手指猛地收紧，让程远的挣扎瞬间变成无力的抽搐，脸色迅速涨红发紫。
“…我不建议，把你剩下的、还能蹦跶的这条腿，也彻底弄断。”
“咳…放…放开…”
程远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音节，肺部火烧火燎，眼前阵阵发黑。
他拼命地扭动身体，双脚胡乱地蹬踹着地面和墙壁，试图挣脱这致命的钳制。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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