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晚点再来看你的‘杰作’。”
她俯身，又是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他的发顶，然后带着满足的笑容，再次离开了。
门锁再次落下。
病房里只剩下程远，和那块洁白得刺眼、仿佛在无声嘲讽的画布，以及手中那支沉重如烙铁般的顶级炭笔。
窗外的雨还没有停下，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玻璃。
他低头，看着自己缠满纱布的左手。
手腕的疼痛依旧清晰，手指僵硬笨拙。
画什么？
林雨晴的脸？
那张看似天真无邪、内里却扭曲疯狂的脸？
每一笔落下，都像是在用自己的手，将她的烙印更深地刻进自己的灵魂？
画别的？
窗外的雨？
惨白的天花板？
那些代表着囚禁和绝望的意象？还是……
记忆中那些早己褪色、被践踏得面目全非的、关于自由和阳光的碎片？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左手。
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悬在那片象征着无限可能、也象征着无尽囚笼的纯白画布上方。
炭笔冰冷的尖端，在惨白的光线下，投下一个小小的、浓黑的阴影。
如同一个悬而未决的审判。
他最终会落下哪一笔？是屈从？是无声的控诉？还是……一次绝望的、对自我的找寻？
空气凝固了。
只有雨声，和他压抑的呼吸声。
终于他的左手腕缓缓动了起来，左手生疏的握着炭笔。
颤抖的笔尖触碰到光滑的画板。
那轻微的摩擦声在死寂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
程远闭上眼，强迫自己回到那个遥远的、尚未被鲜血与疯狂染指的雨天——
他第一次见到林雨晴的那天。
那时的她站在咖啡厅外，雨水调皮的吻上她的睫毛，给她镀上一层娇弱而易碎的轮廓。
她歪着头，对他笑，眼睛里盛着纯粹的好奇，像一只误入人类世界的鹿，干净得不染尘埃。
“没拿伞吗，先用我的吧。”
她的声音轻快，像风铃在初夏的风里摇晃。
程远不知道。
也许她从一开始就在演戏，也许她的天真只是精心编织的陷阱。
但此刻，他宁愿相信那一刻的她是真实的。
哪怕只是幻象，也是他唯一能抓住的、不至于让他彻底崩溃的浮木。
左手在画板上断断续续地移动，每一次线条的延伸都伴随着肌肉的抽搐和额角渗出的冷汗。
笔尖划过，留下的不是流畅的线条，而是深一道浅一道的印记，像他此刻破碎不堪的心绪。
他勾勒着她的轮廓，指尖的每一次颤抖都让画中人的眉眼模糊一分。
他画的不是眼前这个施虐的恶魔，而是拼命想要从记忆深处打捞上来的、那个站在雨中的幻影。
笔下的每一道炭痕，都像是在切割他自己早己伤痕累累的灵魂。
当最后一笔落下，程远喘着气。
他抬起布满冷汗的额头，看向画板上的“她”。
画中的女孩微笑着，眉眼弯弯，温柔得足以融化任何寒冰。
雨水仿佛还凝在她纤长的睫毛上，那份未经世事的天真被炭笔捕捉得淋漓尽致。
然而，整幅画却透着一股诡异的违和感——她的笑容太完美，眼神太干净，干净到像是虚假的。
就像她本人一样。
程远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炭笔在他掌心折断，黑色的粉末沾满纱布。
他盯着画，突然笑了，笑声低哑。
“原来……连记忆都是假的。”
他终于承认了。
那个“天真”的林雨晴，或许从未存在过。
她只是披着羊皮的狼，而他，却还在画布上徒劳地寻找那只根本不存在的羊。
......
门被无声地推开，林雨晴走了进来，步伐轻盈得像只猫。
她脸上挂着一种程远曾经无比熟悉的、带着点羞涩和好奇的笑容——
那正是初遇时，在咖啡厅的雨幕下，蛊惑了他的笑容。
只是如今，这笑容落在程远眼中，只余下精心设计的刻度。
她的目光掠过地上折断的炭笔和污渍，眼底的暗芒跳动了一下。
她走到床边，坐下，动作自然流畅。
指尖若有若无地拂过程远右臂的石膏。
“疼吗，远哥哥？”
她轻声问，语气里是虚假的关切，如同当年雨幕下那句“没有拿伞吗”，同样轻快。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那幅画上，枕在他腿弯处，那个雨中的“她”。
纯净的笑容在炭笔下凝固，她的眼神有瞬间的恍惚，随即被一种更深的冷意取代。
她伸出指尖，轻轻抚摸着画纸上“自己”的脸颊线条。
几秒钟的沉默后，她发出一声轻哼。
“哥哥画得真像，”她的声音很甜。
“简首一模一样……就像那天在雨里，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
程远的心脏骤然缩紧。
她用了“看见”，而不是“遇见”！
这个细微的措辞，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捅开了记忆深处被刻意忽略的锁孔——
那个雨天，她歪着头对他笑时，那双清澈如小鹿的眼眸深处，是否……
是否早己闪烁着他当时未能理解的、属于猎食者的幽光？
那纯粹的好奇，是否只是对即将入网猎物的审视？
林雨晴抚上画的指尖从少女的眉心，沿着鼻梁，一路滑下，停在那被炭笔描绘得无比温柔的唇瓣上。
指甲轻轻按压着纸面，仿佛下一秒就要刺破那虚假的纯净。
“你知道吗，远哥哥，”
“那天雨下得真大，你站在咖啡厅门口的样子，像只迷路的、湿漉漉的小狗……无助，又……可口。”
最后两个字，她几乎是贴着画纸呢喃出来的，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战栗。
程远如遭雷击！
所有的血液都冲上头顶，又在瞬间冻结！
他记得那天的自己，因为忘记带伞而有些狼狈，在她眼中，那狼狈竟是……可口？！
那所谓的“娇弱”、“纯净”外表下包裹的，从一开始就是一颗以他人痛苦为食的、扭曲的心！
“我‘借’伞给你的时候，”
林雨晴的指甲开始用力，在那张温柔的唇上刻下凹痕，她的笑容越发灿烂，也越发空洞。
“看着你感激的眼神，还有你握住伞柄时指尖的温度……我就知道，你跑不掉了。”
“嗤啦——！”
毫无预兆！那张被指甲刻划过的、带着纯净笑容的脸，被她从眉心到下巴，狠狠撕开！
炭粉飞散，完美的笑容被一分为二，露出下面画板粗糙的底色。
她撕得毫不留情，双手并用。
纸片在她手中变成纷乱的碎片，像一场黑色的、肮脏的雪。
......
好了，这本书我就先写着吧，我现在重新琢磨了一个小说，不过暂时是不会放出来的。
起码要把这本书完结。
不过也没有什么要写的了，他们终将会在地狱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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