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吻终于依依不舍地停下，却仍像贪恋蜜糖的蝶，一下下轻啄着他微微红肿的唇角。
她的唇瓣因长时间的亲密纠缠而泛着的嫣红，在窗棂透入的稀薄晨光中，如同沾满晨露、却暗藏尖刺的玫瑰，美得惊心动魄，也危险丛生。
“远哥哥……”
她轻声唤道，声音带着情事后的慵懒沙哑，尾音却刻意上扬，模仿着少女不谙世事的娇憨，在这压抑的空间里显得格外诡异。
她温热的掌心覆上他汗湿的胸膛，感受着他胸腔里微弱却急促的震动。
“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
她的吐息拂过他的耳廓。
但程远没有回答。
他仿佛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连眼珠都凝固了。他的目光空洞地越过她光洁圆润的肩膀，死死地钉在窗外那片被铁栏杆切割得支离破碎的灰蓝色天幕上。
就在那片狭小的视野里，一只不知名的鸟儿，正奋力地振翅掠过。
它的羽翼在渐浓的暮色中划出一道流畅、迅疾的黑色剪影，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劈开了沉滞的空气。
那道影子是如此的轻盈、自由，充满了无限的可能。
多好啊......
程远恍惚地想，干涩的眼眶传来一阵刺痛，却流不出一滴泪。
它可以飞去任何地方……山巅、云端、遥远的地平线……没有任何枷锁，没有冰冷的墙壁和带着甜腻香气的囚笼。
每一次翅膀的扇动，都像是无声的、最尖锐的嘲讽，狠狠扎进他千疮百孔的心脏——
嘲笑着他被禁锢得动弹不得的躯壳，嘲笑着他连呼吸都仿佛需要她首肯的卑微。
鸟儿可以随心所欲地停驻在枝头，欣赏落日，又能在下一秒毫无留恋地振翅高飞，而他……他却连抬起一根手指、推开她放在胸口那只手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被碾碎了。
林雨晴敏锐地捕捉到他涣散的视线和那几乎停止的呼吸。她眸底那层伪装的温柔瞬间褪去，沉淀下冰冷的阴鸷。她猛地伸出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用冰凉的指尖狠狠扳过他的脸，强迫那双空洞的眼睛对上自己燃烧着独占欲的视线：
“远哥哥在看什么？嗯？” 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沉甸甸的压迫感。
程远的睫毛轻微地颤了颤，却终究没能聚焦。
他的瞳孔深处，依然顽固地倒映着窗外那片越来越暗的、属于飞鸟的天空，仿佛最后一丝微弱的灵魂，己经不顾一切地挣脱了这具沉重的躯壳，追随着那自由的剪影而去，只留下这具疲惫、冰冷、了无生气的空壳，还困在这方寸之地，承受着她的审视。
“啊……”
林雨晴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暖意。
她的指尖缓慢地抚上他脆弱的喉结，感受着那下方微弱的脉搏跳动。
“远哥哥是羡慕那只鸟吗？”
她凑得更近，红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垂，吐出的气息温热，却让他感到刺骨的寒意，“羡慕它能飞走？”
她的指尖在喉结上危险地微微收拢，带来一阵窒息的压迫感，随即又松开，像猫玩弄着到手的猎物。
“真是可惜呢……”
她叹息般的低语，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字字清晰地敲打在他早己破碎的灵魂上。
“你永远都飞不走了……你的天空，你的自由，从你属于我的那一刻起，就己经被彻底剪断了翅膀。这里……”
她的手指点在他心口的位置，指甲微微陷入皮肤，“才是你唯一能存在的地方。”
窗外，暮色西合，那只象征着自由与希望的飞鸟，早己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那片天空，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绝望的灰暗。
林雨晴满意地看着程远眼中最后一点残存的光亮——那点因飞鸟而短暂燃起的、名为“向往”的微光——在她残酷的宣告下，如同风中残烛，彻底地、绝望地熄灭了。
他的瞳孔彻底变成两潭深不见底、毫无生气的死水。
她低头，吻了吻他失神紧闭的眼睑。
“乖……”
“别再想那些不可能的事情了。我们继续吧……让我填满你，完完全全地……”
......
暴雨砸在阁楼的天窗上，雨点不知疲倦地敲击着玻璃，发急促而单调的鼓点，仿佛某种无言的催促。
一个月。
整整三十个日夜轮回，他被囚禁在这座由天鹅绒窗帘、昂贵地毯和冰冷铁链精心编织的牢笼里。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日与夜的界限被厚重的窗帘和持续的阴郁模糊成一团混沌的灰。
只有雨声，永不停歇的雨声，是这寂静牢狱里唯一的背景音，提醒着外面世界的流逝，也加深着内部的凝滞。
林雨晴每天都会准时出现，像一道温柔而无法驱散的阴影。
有时她端着精致的餐盘，食物散发着却令人作呕的香气；
有时她握着小小的药瓶，药片在掌心滚动，发出轻微的、预示性的沙沙声，那是对他身体更隐秘的掌控；
但更多的时候，她只是带着她那近乎扭曲的爱意而来，用目光、用指尖、用她的唇瓣，一遍又一遍地确认他的存在——确认这具温热的、沉默的、属于她的“物品”仍在原处。
她的每一次到来，都像在加固着这无形牢笼的栅栏。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骤然撕裂厚重的夜幕，紧随其后的是震耳欲聋的雷鸣，仿佛天穹在头顶炸裂！
瞬间的强光粗暴地刺破阁楼的昏暗，将一切——包括程远空洞的脸庞和林雨晴凝视他的、带着奇异满足感的眼睛——
都暴露在刺目的苍白之下。
就在这光与声的剧烈冲击中，程远被惊得下意识抬起了沉重的头颅。
透过被雨水冲刷得一片模糊的玻璃，在那短暂的光明里。
远处城市隐约闪烁的灯火——星星点点，微弱却固执地亮着，勾勒出楼宇模糊的轮廓。
它们就在那里，仿佛触手可及，却又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这冰冷的玻璃窗，这坚固的墙壁，这无形的锁链，以及……身边这个散发着甜美又致命气息的女人。
自由……
这个词像一枚烧红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他麻木的心脏，带来尖锐却短暂的痛楚。
那么近的灯火，那么远的……自由。
遥不可及得如同天边的星辰，即使偶尔窥见，也注定无法拥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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