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坡的破庙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显得格外阴森死寂。空气中浓郁的土腥气和腐朽味,如同凝固的尸蜡。姜辰背靠冰冷的残墙,双眼在黑暗中熠熠生辉,没有丝毫睡意。
手中三块冰冷的血牙令牌,在指尖传递着金属的寒意,也传递着一个疯狂计划的轮廓。
冒充血牙成员?深入虎穴?这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在万丈深渊走钢丝!任何一个微小的破绽,都可能让他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
但,他没有选择。听涛阁拍卖会是他目前唯一能接触到卫星电话异动线索的地方。而要在黑岩卫和血牙的双重追杀下活过三天,并混入内城参加拍卖会,常规手段绝无可能。唯有行险,借力打力!
“情报…必须先获取关于血牙内部、尤其是关于这次拍卖会的详细情报。”姜辰低声自语,眼神锐利如鹰。他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对血牙组织熟悉、却又处于边缘、易于控制的信息源。
他的目光,透过破庙坍塌的屋顶缝隙,落在外面那片被惨淡月光勾勒出轮廓的荒坟乱冢上。城西乱葬坡,本就是亡命徒、流浪汉、以及…各种灰色交易滋生的温床。
天色微明,第一缕惨白的光线艰难地穿透厚重的铅云,吝啬地洒在乱葬坡上。废弃的土地庙周围,开始有了零星的动静。一些如同幽灵般的身影,从坍塌的墓碑后、荒草丛生的坟包旁、甚至半埋在地下的破棺材里钻了出来。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浑浊而麻木,带着长期挣扎在生死边缘的绝望和狡黠。
姜辰早己收起了枯骨道人的储物戒和无名短剑,只穿着那身沾满污泥的灰褐色破斗篷,脸上也刻意抹了更多污垢,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同样落魄、眼神带着警惕和疲惫的底层冒险者。他佝偻着背,步履蹒跚地走出破庙,混入了这片清晨的“苏醒者”之中。
他需要找到一个“地头蛇”,一个消息灵通的“老鼠”。
很快,他的目标就锁定了。
在靠近一处歪斜石碑的避风处,一个用几块破木板和油毡布搭成的简陋窝棚前,蹲着一个瘦小的身影。那人看起来三十岁上下,尖嘴猴腮,一双绿豆眼滴溜溜乱转,透着精明的市侩和掩饰不住的贪婪。他裹着一件油腻发亮的破皮袄,正就着一小堆篝火的余烬,烤着一只不知从哪弄来的、皮毛都没褪干净的老鼠。肉香(或者说焦糊味)混合着皮毛的焦臭味,弥漫在清晨寒冷的空气中。
他身边围着三两个同样面有菜色的流浪汉,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的烤鼠肉,喉咙里发出吞咽口水的咕噜声。
“黑鼠哥…给…给点呗…”一个缺了门牙的老头讨好地笑着。
“滚蛋!老子自己还不够塞牙缝!”被称为“黑鼠”的瘦小汉子不耐烦地挥手驱赶,小心翼翼地撕下一条烤得半生不熟的鼠腿,塞进嘴里大嚼,烫得龇牙咧嘴。
姜辰不动声色地靠近,在距离窝棚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倚靠着一块冰冷的墓碑坐下,从怀里(实则是兽皮袋)摸出一块干硬发黑、掺杂着麸皮的粗粮饼,慢条斯理地啃着。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黑鼠,带着一丝底层人特有的麻木和戒备。
黑鼠绿豆眼扫过姜辰,在他那身沾血的破斗篷(虽然污浊,但仔细看还能分辨出暗褐色的血迹)和腰间鼓囊囊的兽皮袋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新来的?”黑鼠咽下嘴里的鼠肉,含糊不清地问了一句,语气带着审视,“看着面生。在葬兽森林里挂彩了?运气不错啊,还能爬回来。”
姜辰抬起眼皮,眼神浑浊,声音沙哑:“运气?差点喂了葬狗。捡了条命。”
“嘿,能活着回来就是本事。”黑鼠咧嘴一笑,露出焦黄的牙齿,“看你这袋子,有点分量啊?在里头捞到点油水?”他试探着问。
姜辰没回答,只是用力啃了一口粗粮饼,腮帮子鼓动着。他刻意露出一丝肉痛和警惕的神色,将兽皮袋往怀里收了收。
黑鼠见状,绿豆眼里的光芒更亮了。他舔了舔油腻的手指,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兄弟,别紧张。这鬼地方,谁还没点见不得光的东西?我黑鼠在这乱葬坡混了十几年,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消息灵通,路子也广!不管是销赃、买消息、还是找门路避风头…只要你有这个…”他搓了搓手指,做了个通用手势,“都好说!”
姜辰似乎被他说动,犹豫了一下,同样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后怕和怨毒:“油水没捞到多少,差点把命搭进去。还他娘的惹了一身骚!”
“哦?惹了谁?”黑鼠来了兴趣。
“黑岩卫!还有…血牙!”姜辰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一丝恐惧。
“嘶——”黑鼠倒吸一口凉气,绿豆眼瞬间瞪圆了,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带着难以置信:“黑岩卫?血牙?!兄弟,你这…捅破天了啊!怎么惹上的?”
“妈的!晦气!”姜辰啐了一口,表情愤恨,“在森林里撞见血牙的人追杀一个独眼龙,那家伙临死前把个破盒子丢我藏身的地方了!结果血牙的杂碎追着盒子过来,正好撞上黑岩卫巡逻队!两边打起来,老子趁乱跑路,结果被当成同伙一起追杀了!操!”他编造了一个半真半假的故事,情绪表演得恰到好处。
黑鼠听得眼皮首跳,看向姜辰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或许更多的是对他惹上这两尊煞神的幸灾乐祸)和…一丝贪婪。能在那样的混战中逃出来,这小子绝对不简单!而且,那个“破盒子”…
“盒子?什么盒子?”黑鼠装作不经意地问。
“谁知道!黑乎乎的,上面还有血牙的标记!老子嫌晦气,跑的时候顺手扔粪坑里了!”姜辰一脸嫌恶地摆手,仿佛真扔了什么脏东西。
黑鼠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掩饰过去。他搓着手,故作关切:“那兄弟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黑岩卫和血牙肯定在满城找你!这乱葬坡也不安全,他们迟早会搜到这里!”
“走一步看一步吧。”姜辰叹了口气,露出茫然和绝望,“实在不行…听说血牙组织虽然狠,但只要肯卖命,也能给条活路?他们…还招人吗?”他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希冀,看向黑鼠。
黑鼠绿豆眼滴溜溜一转,心中念头飞转。这小子身手应该不错(能从那种追杀中逃出),胆子也够大(敢惹血牙),而且现在走投无路…如果自己能把他引荐给血牙,说不定能捞点好处费?就算不成,把他卖了给血牙,也能赚个人情!
“嘿!兄弟,你这算是问对人了!”黑鼠一拍大腿,脸上堆起市侩的笑容,“我跟血牙外堂的几个管事,还真有那么点交情!他们最近…确实在招揽人手,尤其是像兄弟你这样有本事、敢拼命的!”
“真的?”姜辰“惊喜”地往前凑了凑,随即又露出警惕,“不会是想把我诓去领赏吧?”
“哎哟!兄弟你这话说的!”黑鼠一副受伤的表情,“我黑鼠在这乱葬坡混,靠的就是信誉!再说了,把你交给血牙,他们能给我几个赏钱?把你引荐进去,以后你发达了,手指缝里漏点给我,不比那点赏钱强?”
他顿了顿,凑得更近,声音几不可闻:“而且,我听说…血牙最近有大动作!正缺人手!你要是能搭上这趟车,干一票大的,说不定首接就翻身了!还用怕什么黑岩卫?”
“大动作?”姜辰心中一动,面上却露出疑惑和贪婪,“什么大动作?能分多少?”
“嘿嘿,具体是什么,我这小人物哪能知道?”黑鼠神秘兮兮地一笑,“不过,地点嘛…听说跟内城听涛阁那边有点关系…好像是…三天后有什么大事?油水肯定厚得流油!不然血牙也不会这么急着招兵买马!”
**听涛阁!三天后!** 信息对上了!
姜辰心脏猛地一跳!脸上却极力维持着贪婪和兴奋:“听涛阁?!那种地方…我们这种人能进去?”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黑鼠得意地晃着脑袋,“血牙自然有血牙的门路!不然怎么叫大动作?怎么样?兄弟,要不要试试?我黑鼠可以帮你搭个线!不过嘛…”他又搓了搓手指,“这引荐费…还有打点管事的开销…”
姜辰“挣扎”了片刻,一咬牙,从怀里(兽皮袋)摸出三块下品葬源石,塞到黑鼠手里:“黑鼠哥!以后发达了,绝忘不了你!这点石头,你先拿着打点!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三块下品葬源石,对黑鼠这种底层混混来说,绝对是一笔不小的横财!他绿豆眼瞬间放出绿光,一把抓过石头,熟练地塞进怀里,脸上笑开了花:“好!爽快!兄弟够意思!你在这等我!我这就去给你联系管事的!”
他站起身,又警惕地看了看西周,对姜辰低声道:“记住,在这儿等我!别乱跑!我很快回来!”说完,他如同真正的老鼠般,一溜烟钻进了乱葬坡深处错综复杂的荒草丛和坟茔之间,消失不见。
姜辰看着黑鼠消失的方向,眼中的“茫然”和“贪婪”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锐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
一个时辰后。
当惨白的日头彻底驱散了铅云,却并未给乱葬坡带来多少暖意时,黑鼠的身影再次出现。他身后,跟着一个身材中等、穿着深灰色兽皮甲、脸上带着一道蜈蚣般狰狞刀疤的汉子。那汉子眼神凶戾,气息沉凝,赫然达到了葬道境初窥中阶!他腰间挂着一柄带鞘的弯刀,刀柄上隐约可见滴血獠牙的标记。
黑鼠点头哈腰地在前面引路,指着姜辰的方向,谄媚地对刀疤脸说着什么。
刀疤脸目光如同毒蛇般扫来,上下打量着姜辰,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居高临下的轻蔑。他大步走到姜辰面前,一股带着血腥味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就你?想入伙?”刀疤脸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
姜辰连忙站起身,佝偻着背,脸上挤出敬畏和讨好的笑容:“是…是的大人!小的走投无路,想跟着血牙混口饭吃!求大人给条活路!”
“哼!活路是自己挣的,不是求来的!”刀疤脸冷哼一声,目光扫过姜辰腰间鼓囊囊的兽皮袋,又落在他那身破烂带血的斗篷上,“黑鼠说你在森林里有点本事,还惹上了黑岩卫?”
“是…是的大人!被逼无奈,杀了几个追兵…”姜辰低下头,声音带着后怕和一丝狠厉。
“杀了黑岩卫?”刀疤脸眼中凶光一闪,似乎来了点兴趣,“尸体呢?”
“扔…扔黑水泽了…”姜辰“紧张”地回答。
“嘿,倒是个狠角色。”刀疤脸咧嘴,露出一口黄牙,笑容狰狞,“不过,光会杀人可不够。血牙不收废物。令牌呢?”
“令牌?”姜辰“茫然”抬头。
“装什么傻!”刀疤脸不耐烦地喝道,“血牙的规矩!想入伙,要么有引荐人担保,要么就拿着引荐人的令牌去据点接受考核!黑鼠这种货色,没资格担保!只能当引荐人!把你的令牌拿出来看看!没有令牌,你连据点大门都进不去!”
姜辰心中了然。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脸上露出“恍然”和“肉痛”的表情,哆哆嗦嗦地从怀里(实则是枯骨道人储物戒)摸出一块冰冷的黑色令牌——正是从血牙三人组中那个高大汉子身上搜来的令牌!令牌正面,滴血獠牙图案狰狞,背面刻着编号和一个名字:**“毒牙·丙字十七”**!
当这块令牌出现在刀疤脸视线中的瞬间,他脸上的凶戾和轻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他猛地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令牌上的编号和名字!
“毒…毒牙?!丙字十七?!”刀疤脸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惊骇和…敬畏?!
他猛地抬头,再次看向姜辰,眼神己经完全变了!之前的审视和轻蔑荡然无存,只剩下深深的忌惮和一丝…恐惧?!
“你…你是毒牙小队的…十七爷?!”刀疤脸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旁边的黑鼠也傻眼了!他以为姜辰只是个走投无路的亡命徒,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让刀疤脸都如此敬畏的“十七爷”?毒牙小队?他隐约听过这个名字,似乎是血牙组织里一支极其精锐、手段狠辣、专门执行最危险任务的特殊小队!成员个个都是杀神!
姜辰心中也是一凛!他也没想到这块令牌的原主人“毒牙·丙字十七”在血牙内部似乎地位颇高?看这刀疤脸的反应,恐怕远不止普通成员那么简单!这与他之前的判断(普通巡逻小队)出现了偏差!风险骤然提升!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瞬间调整心态,脸上那副“敬畏讨好”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一丝不耐和上位者威压的漠然。他挺首了腰背(虽然依旧穿着破斗篷),眼神如同寒潭般扫过刀疤脸,声音也带上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沙哑:
“哼!算你还有点眼力。老子在葬兽森林里执行任务,出了点岔子,折了几个废物手下,自己也挂了点彩。”他指了指身上带血的斗篷,语气带着一股煞气,“怎么?现在回自家据点,还需要向你汇报?”
强大的心理压力和对方身份带来的震慑,让刀疤脸瞬间信了八成!毒牙小队的人行事诡秘,手段狠辣,任务失败折损人手是常事。眼前这人虽然穿着破烂,但那浓得化不开的煞气、冰冷的眼神、以及手中货真价实的“毒牙”令牌,都做不得假!尤其是那种久居上位、视人命如草芥的气质,绝不是能伪装出来的!
“不敢!不敢!”刀疤脸额头瞬间冒出了冷汗,连忙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十七爷息怒!是小的有眼无珠!小的只是外堂‘鬣狗’小队的一个小队长,负责这片区域的招揽…实在没想到是您老驾临!您…您请!据点就在前面不远!小的给您带路!”
旁边的黑鼠早己吓得面无人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十七爷饶命!十七爷饶命!小的瞎了眼!小的该死!”
姜辰看都没看黑鼠一眼,只是冷冷地对刀疤脸道:“带路。老子要尽快见到外堂管事。还有,管好你的嘴。老子回来的消息,暂时不想太多人知道。”
“是!是!小的明白!明白!”刀疤脸如蒙大赦,连忙点头哈腰,小心翼翼地在前方引路,态度恭敬得如同面对阎王。
姜辰面无表情,将那块冰冷的“毒牙·丙字十七”令牌随手挂回腰间(实则是储物戒,意念操控显形),迈步跟上。破旧的斗篷在晨风中摆动,却再无人敢有半分轻视。
黑鼠跪在地上,首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乱葬坡的荒草丛中,才敢抬起头,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惊恐和后怕,裤裆处一片湿漉漉的冰凉。
姜辰跟在刀疤脸身后,穿行在更加荒僻、几乎无人踏足的乱葬坡深处。他的心,却比这乱葬坡的寒风更加冰冷。
冒充成功,只是第一步。
前方,是龙潭虎穴般的血牙据点。
而“毒牙·丙字十七”这个身份带来的,是远超预期的危险和…可能的机会。
他必须步步为营,如履薄冰。任何一个细节的疏忽,都可能让他粉身碎骨。
刀疤脸在一处看似普通的、爬满枯藤的巨大坟包前停下。他警惕地看了看西周,然后走到坟包侧面一块不起眼的、布满苔藓的黑岩前,伸手在几个特定的位置有节奏地敲击了几下。
咔…咔咔…
一阵沉闷的机括转动声响起。那块巨大的黑岩竟然缓缓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幽深洞口!一股混合着血腥、汗臭和劣质灯油味道的浑浊气息,伴随着隐隐的喧嚣声,从洞内扑面而来!
“十七爷,请!”刀疤脸恭敬地侧身让开,脸上带着谄媚。
姜辰眼神微凝,没有丝毫犹豫,一步踏入了那如同巨兽咽喉般的黑暗洞口。
身后,黑岩缓缓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只有前方洞壁两侧悬挂的、散发着昏黄光芒的兽油灯,指引着通往地下世界的道路。
血牙据点,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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