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只想远离他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座位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拉开椅子坐下时，她甚至不敢去看身边那个伏案的身影。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在她坐下的瞬间，旁边那具一首静止的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肩膀的线条似乎绷紧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沉寂。

李老师在讲台上讲解着《沁园春·长沙》，声音抑扬顿挫。可禾静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她的世界只剩下右侧那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和桌洞里那两个如同诅咒般存在的名字。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摊开的课本上，明明是温暖的秋日晨光，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彻骨的寒冷。

她只能强迫自己挺首脊背，拿起笔，在空白的笔记本上机械地、用力地写下标题。笔尖划破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是她内心无声的呜咽和挣扎。

上午的课程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氛中缓慢爬行。物理课，老师讲解着牛顿定律，复杂的公式像天书一样在禾静眼前飘过。她努力集中精神，试图跟上思路，但每一次轻微的翻书声，每一次笔尖划过纸张的摩擦，在她高度敏感的神经上都如同惊雷。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身边上官青那平稳绵长的呼吸声，那声音像冰冷的丝线，缠绕着她的听觉。

终于熬到课间。铃声一响，禾静几乎是弹射般地站了起来，椅子腿再次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不敢停留，像逃离瘟疫现场一样，低着头快步冲出教室，只想立刻离开那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走廊里人声鼎沸，喧闹扑面而来。她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大口地喘着气，试图驱散胸腔里那股憋闷和恐惧。阳光照在脸上，她才感觉到一丝活着的温度。

“静儿！”林晓晓的声音带着担忧，她挤过人群跑到禾静身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刚才你跟李老师说换座位……是因为他？”她压低了声音，眼神示意了一下教室的方向，脸上写满了“我就知道”。

禾静看着林晓晓关切的脸，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她张了张嘴，想把桌洞里那可怕的刻痕告诉她，想倾诉那份被锁定的恐惧，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说出来又能怎么样？只会让更多人知道，只会让那份难堪和恐惧加倍。而且……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教室门口，仿佛那道冰冷的目光会穿透人群射出来。

她最终只是用力地摇了摇头，声音干涩：“没什么，就是……就是觉得坐那里不太舒服。”

林晓晓显然不信，但看禾静脸色实在不好，也没再追问，只是挽着她的胳膊，把她往走廊人少的地方拉：“走走走，我们去小卖部买点喝的，压压惊！我跟你说，刚才课间我听到王薇她们在议论上官青……”

林晓晓的絮叨像隔着一层水传来，模糊不清。禾静被半推半拉着往前走，心思却完全不在那些八卦上。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喧闹的走廊，掠过一张张年轻鲜活的面孔。

突然，她的脚步猛地顿住，如同被钉在原地。

在走廊斜对面，连接着实验楼的拐角阴影处，一个颀长冷硬的身影斜倚着墙壁。

上官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