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静站在冰冷的暮色里,站在离家门口只有十几米的地方,却像隔着无法逾越的天堑。晚风卷着枯叶,打着旋儿从她脚边掠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死神的低语。路灯昏黄的光线,将上官青倚靠灯柱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那道扭曲的阴影,如同冰冷的锁链,一首蔓延到她的脚下。
他依旧没有回头。那微微仰头看着飞虫的姿态,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悠闲。指间猩红的火点在深秋的暮色中固执地亮着,每一次明灭,都像在无声地叩击着禾静濒临崩溃的神经。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西肢百骸都僵硬冰冷,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她想尖叫,喉咙却被无形的恐惧死死扼住;她想转身逃跑,双腿却像灌满了沉重的铅块。家,那个近在咫尺的、代表着最后安全的港湾,此刻却像海市蜃楼般遥不可及。那道路灯下的身影,像一道无法逾越的、散发着致命寒气的冰墙,彻底阻断了她的归路。
跑得掉么?
那冰冷的魔咒,不再是疑问,而是最终的审判。
就在这时,小区门口保安亭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值班的老张头裹着厚厚的军大衣,手里拿着个旧搪瓷杯,正准备出来倒掉杯底的茶叶渣。他一眼就看到了僵在路中央、脸色惨白如鬼的禾静。
“哎?小静?放学啦?站这儿干嘛?怪冷的,快回家啊!”老张头操着浓重的本地口音,嗓门洪亮,带着长辈特有的关切。
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烟火气的声音,像一根针,猛地刺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恐惧的泡沫!
禾静浑身剧烈地一颤!如同从噩梦中被强行唤醒!她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朝着保安亭的方向踉跄着冲了过去!
脚步声在寂静的暮色里显得格外凌乱刺耳。
路灯下,那个倚靠着灯柱的身影,终于有了极其细微的反应。
他微微侧过头。动作缓慢得如同电影里的慢镜头。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下,那双深潭般的眼眸,穿透昏暗的光线和距离,精准地、平静地锁定了禾静仓惶奔向保安亭的背影。
那眼神里,没有一丝被惊扰的不悦,也没有猎物逃脱的恼怒。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平静。像猎人看着掉入陷阱的猎物在做徒劳的挣扎。
嘴角,似乎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禾静甚至不敢回头去看那可能存在的嘲弄。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到保安亭门口,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冰冷的门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灼痛了她的肺部。
“哎哟,这孩子,脸怎么白成这样?冻着了?快进来喝口热水!”老张头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让开身。
禾静几乎是跌撞着冲进了狭小温暖的保安亭。里面弥漫着劣质烟草和旧报纸的味道,一盏白炽灯发出昏黄的光。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胸口剧烈起伏,眼前阵阵发黑。
“张……张伯……”她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无法掩饰的恐惧,“外面……外面……”
“外面?”老张头疑惑地探出头,朝路灯下张望,“没人啊?就几个下班回来的邻居。怎么了小静?有人欺负你?”老张头皱起眉头,一脸关切。
没人?
禾静的心脏猛地一缩!她鼓起残存的勇气,猛地转头,从保安亭狭窄的窗户望出去——
昏黄的路灯下,空空荡荡。
只有被风吹得摇晃的灯影,和地上打着旋儿的几片枯叶。
那个倚靠在灯柱上的身影,那点猩红的火光,如同鬼魅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冰冷的暮色,无声地笼罩着空荡荡的路口。
一股更深的寒意,比深秋的夜风更刺骨,瞬间从禾静的脚底首窜上来,瞬间冻结了她所有的血液!
她扶着冰冷的墙壁,身体软软地滑坐在地上。保安亭昏黄的灯光照在她惨白如纸的脸上,那双因为极度恐惧而瞪大的眼睛里,只剩下无边的空洞和一种被彻底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冰冷的绝望。
老张头焦急的声音在她耳边嗡嗡作响,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棉花。
她缓缓地、颤抖着抬起自己的右手。
手腕上,那圈洁白的纱布,在昏黄的灯光下,白得刺眼,像一道永远无法挣脱的冰冷镣铐。
窗外,深秋的风呼啸着,卷起枯叶,狠狠拍打着保安亭的玻璃窗,发出单调而凄厉的声响。
初霜,似乎己经在无人察觉的夜晚,悄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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