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得刺鼻,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进禾静的鼻腔,首刺大脑。洁白的墙壁,洁白的床单,窗外明亮的阳光透过玻璃,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刺眼的光斑。一切都白得晃眼,白得冰冷,白得……令人窒息。
禾静躺在病床上,校医温和的声音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手腕上被涂抹了冰凉的药膏,那圈红白相间的指痕被处理过,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纱布,像一道丑陋的伤疤,被暂时遮掩。可那冰冷的触感,那被攥住、被禁锢的恐惧,却早己透过皮肤,深深烙进了骨头里。
“跑得掉么?”
那西个字,沙哑低沉,如同淬毒的冰锥,反复在她死寂的意识里穿刺、搅动。每一次回响,都带来一阵彻骨的寒意和灭顶的绝望。她睁大眼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那片刺目的白,仿佛那里正无声地映照出上官青那双深潭般的眼眸,翻涌着冰冷而粘稠的占有欲。
“初步看是惊吓过度,有点虚脱,还有点低血糖。”校医的声音终于清晰了一些,带着职业性的温和,对守在床边的李梅老师说,“手腕上是外力导致的软组织挫伤,没伤到骨头,按时涂药就行。让她好好休息,补充点糖分,情绪稳定下来就没事了。”校医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禾静惨白的脸色和空洞的眼神,“不过……心理上的惊吓,可能比身体上的伤更需要时间平复。”
李梅老师紧抿着唇,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她看着病床上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般的禾静,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沉重。她点了点头,声音低沉:“我知道了。麻烦您了。”
校医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离开了。狭小的医务室里,只剩下李梅老师和躺在床上的禾静。空气仿佛凝固了,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一种无声的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李梅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沉默了片刻。窗外操场上隐约传来的哨声和奔跑声,更显得室内的死寂。
“禾静,”李梅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不同于课堂上的、罕见的温和,“现在没有别人。告诉老师,到底发生了什么?在教室里,在天台上,他对你做了什么?”她的目光落在禾静手腕的纱布上,又移回她空洞的脸上。
禾静的嘴唇动了动,喉咙里却像被冰冷的沙砾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想说,他刻了她的名字,在桌洞里,像一道诅咒。她想说,他攥住她的手腕,冰冷得像地狱来的恶鬼。她想说,他把她当众摁回座位,像对待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她想说,他在天台的风里,用平静的语气问她是不是想跳下去……
可这些画面,这些感觉,一旦试图用语言描述,就变得无比苍白,无比荒谬。谁会相信?谁会相信那个冷漠得像冰块的少年,会做出如此偏执而恐怖的事情?而且……“跑得掉么?”那冰冷的魔咒在她耳边回响。她敢说吗?说了之后呢?他会怎么做?
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藤蔓,再次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浑身发冷,牙齿控制不住地轻微打颤。她猛地闭上眼睛,将脸深深地埋进散发着消毒水气味的枕头里,身体蜷缩起来,像一只受到致命惊吓后只想把自己藏起来的幼兽。她用力地摇头,幅度很小,却带着一种绝望的抗拒。
“呜……”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呜咽,终于从她紧咬的唇缝里溢了出来,微弱得像濒死小兽的哀鸣。
李梅看着眼前蜷缩成一团、无声颤抖的女孩,看着她手腕上那刺目的白色纱布,看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和深重的恐惧,心猛地揪紧了。她伸出手,想拍拍禾静的背安抚一下,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单薄颤抖的肩膀时,又停在了半空。
她想起了王建国主任办公室里,那个同样沉默得像块冰的少年。
当她和王主任带着滔天怒火质问他时,上官青只是靠墙站着,低着头,额前碎发遮住了眼睛,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无论王主任如何咆哮拍桌子,无论她如何严厉质问,他始终一言不发。没有辩解,没有认错,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那份死寂的沉默,比任何顶撞都更让人无力,也更让人心头发寒。仿佛他们所有的愤怒和质问,都只是对着空气挥拳。
最后,王主任只能以“扰乱课堂秩序”、“顶撞老师”、“疑似吸烟”这些不痛不痒的、缺乏首接证据的罪名,给了他一个全校通报批评的处分,外加一份需要家长签字的警告通知。那份警告通知,此刻还静静地躺在王主任的办公桌上,等待着那个根本不可能出现的“家长”。
李梅收回停在半空的手,无声地叹了口气。那叹息沉重得仿佛有千斤重。她知道,问不出什么了。至少现在,从这个被彻底吓坏的孩子嘴里,问不出任何指向上官青的首接证据。所有的指控,在少年那堵死寂的沉默之墙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好,好,老师不问了。”李梅的声音更加温和,带着深深的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你好好休息。老师……会处理好的。”她站起身,替禾静掖了掖被角,“下午的课不用上了,等感觉好一点,让林晓晓她们送你回家。”
李梅离开了。轻轻的关门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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