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地下河水裹挟着血腥与死亡的余味。浑浊水流拍打着姬衍与南乔。在狭窄水道中无助浮沉、碰撞。姬衍死死搂住怀中气息奄奄的南乔。身体充当屏障抵挡嶙峋石壁的撞击。每次碰撞都撕扯着他的伤势。河水呛入口鼻。窒息阵阵袭来。
他不知漂了多久。方向不明。仅凭对弄玉血书与南乔誓言的最后执着。强撑不坠黑暗。南乔滚烫的额头紧贴他颈窝。体温高得吓人。意识早己模糊。仿佛在那巨碑信息的轰击后。魂灵飘向虚空的远方。
哗啦!
巨大的推力!猛地将他推出狭窄水道!新鲜空气混着雨后泥土的芬芳。粗暴地灌入他的肺!刺目天光瞬间剥夺视觉!
他重重摔在一片湿滑冰冷的鹅卵石浅滩上。冰冷的河水漫过口鼻胸腹。剧烈呛咳。血水泥沙一起呕出。求生本能压倒一切!他像搁浅的鱼奋力翻身爬向高处。远离水流冲刷。同时用尽最后力量将南乔拖抱上岸!
晨曦微露。霞光刚染红巫山峰顶。隐蔽山谷腹地。峭壁如刀削斧劈。中间仅湍急河流奔腾咆哮。植被遮天蔽日。
“南乔!醒醒!”姬衍沙哑呼唤。拍打她冰冷的脸颊。毫无反应。双目紧闭。脸色白如新雪。肩胛处巫术反噬的黑气在水下浸泡后依然盘踞。更糟的是浑身冰冷。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
绝望如冰水倒灌。他挣扎坐起。不顾自身伤口崩裂出血。撕开破烂衣袍草草包扎深可见骨的新伤。近乎虚脱。靠上冰冷石壁喘息。
必须求援!这茫茫深山何处寻云庐?南乔的身体再经不起颠簸。
风中忽然飘来异声。
低沉悠扬。安抚灵魂。
一支古朴的竹笛声。穿透水声山风。淌入耳中。
笛声?!
姬衍猛地抬头!循声望去!
高高峭壁边缘。几乎无法攀爬之处。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深灰布袍、须发张扬的老者身影。悠闲地斜靠在一块突出岩石上吹奏竹笛。
身边站着一个绿色的身影——阿蘅!正焦急地向他挥手!
救星!
姬衍眼中瞬间燃起希望的光!奋力朝着峭壁方向挥手!嘶声力竭地吼:“云老——!阿蘅——!救命——!”
峭壁之上。云中子的笛声未歇。无形的牵引之力散开。阿蘅转身跑开片刻。
吱呀声响。
一道由坚韧古藤和绳索编成的绳梯。从峭壁之上缓缓垂落。精准地落在姬衍身边!
姬衍狂喜!小心翼翼地将几乎冻僵、失去意识的南乔缚在背上。藤蔓牢牢固定。双臂死死缠绕绳梯。每一次向上拉扯都如同攀爬刀山!背后是南乔冰冷的重量!胸腹伤口在绳索摩擦中再次迸裂!鲜血渗出!每一步都在湿滑陡峭的崖壁上留下暗红印记!几次脚滑悬空。全凭意志紧扣绳索!
最终耗尽最后气力。被阿蘅和云中子拽上峭壁平地。如泥。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挣扎着解开绳结。将南乔轻轻放在厚实毛皮上。
云中子早己收起竹笛。浑浊锐利的眼神扫过二人。布满沟壑的脸罕见凝重。他蹲下身。两根金针刺入南乔眉心、心口大穴。稳住濒临崩解的心魂。
他取出一块拳头大小、剔透如墨玉、散发彻骨寒气的奇异石头——“寒髓魄玉”。置于南乔肩胛那团扭动焦痕之上!
滋滋——
细微白烟冒出!活跃的黑气瞬间被冻结、遏制!
阿蘅轻呼:“寒髓魄玉!”
“火毒己入髓。引动血脉深处的诅咒共鸣。烧干了魂魄。无此玉镇封。熬不过今夜。”云中子声音低沉。
他拿出玉瓶。倒出仅存的、金黄如蜜的粘稠液体(金匮玉液)。小心喂了南乔半瓶!磅礴温和的生机瞬间在她干涸的体内弥散!将她从消散边缘强拽回来!
阿蘅含着泪。熟练地为姬衍处理大小几十处狰狞伤口。看到胸膛几乎刺穿内腑的伤、腿上深可见骨的裂口。小手发抖。“姬大哥…你…”
姬衍摇头。目光死死追随昏迷的南乔。看到她苍白脸颊恢复一丝极淡的血色。微弱呼吸不再飘忽。紧绷的神经才敢松懈一丝。巨大的疲惫彻底淹没了他。
(三个月后)
新郑城上空铅云低垂。
空气紧绷。
陶朱的耳目无处不在。他们被“安置”在西市体面的酒肆“听雨楼”后厢房。名为养伤。实为软禁。
窗外市井喧嚣日复一日。牲口臊气。铁匠铺叮当。官差盘查低吼。危机西伏。
几日观察。姬衍不动声色接触账房。混乱账本充斥着盘剥伎俩灰色支出。他提出几条“改良建议”——一种更清晰的“复式记账法”(现代学识初露)。揪出中饱私囊的烂账。
一个巴掌大的木鸢(依飞鸢原理所制)放在窗沿。借助风力轻轻转动翼翅。引得楼下酒客啧啧称奇。
陶朱很快“微服”来到听雨楼。华服锦袍。脸上堆满商人特有的笑容。亲自雅间设宴。
“公子果然非常人也!”陶朱执壶斟酒。目光看似不经意扫过姬衍身侧沉默饮茶的南乔。“前日听闻公子解账房大患。巧制玩物。真乃大才!鄙人最爱结交奇人异士。此前怠慢。惶恐之至。”目光在南乔容颜上贪婪停留一瞬。“公子与姑娘气度不凡。所求非常。鄙人消息通达。金银亦有几分。若能相助一二。岂非两便?”
姬衍心中冷笑。面上不动。虚与委蛇。只道避祸寻“家传之物”。南乔始终冷若冰霜。
酒过三巡。楼下传来骚动。
公子忽亲率甲胄鲜明的卫士步入大堂。衣着看似朴素。气度沉稳尊贵。被下棋人群吸引。
姬衍心头一动。机会!
他向阿福(掌柜)耳语几句。
一套精美木质棋盘棋子摆上桌。
在众人惊疑目光中。姬衍拖着未愈的腿。从容下楼。与赢棋的汉子对弈。落子如飞。攻势凌厉刁钻。车马炮联动。几招之间便杀得对手溃不成军。新颖战术引得喝彩。
公子忽果然被吸引。目中异彩连连。缓步走到近前:“兄台棋艺精湛。此棋法闻所未闻。妙趣横生。不知可否请教一二?”目光落在姬衍脸上时。微微一顿。眼前的青年风尘仆仆。但那眉眼神态……竟与记忆中父亲年轻时画像几分神似!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悄然升起。
“乡野村夫。雕虫小技。岂敢当太子殿下‘请教’二字。”姬衍起身。不卑不亢行礼。点破对方身份。“在下方才旁观。殿下气度非凡。应非常人。”
公子忽脸上微讶之色一闪而过。恢复平静:“兄台好眼力。观兄台谈吐气度绝非等闲。此棋以兵演阵。颇合兵法精要。非俗物。不知兄台何方高士?”
雅间窗边。南乔静静站立。清冷目光注视楼下姬衍。她明白。姬衍在用行动证明他掌控局面的能力与智慧。
“在下姬衍。漂泊之人而己。”姬衍坦然道。“此棋名‘象棋’。穷极无聊推演攻守小道。殿下若觉有趣。不妨试手一局?”
一场看似平淡的棋局开始。
棋子叮咚落盘。如无声战场。
两人棋力伯仲。棋至中盘。更显胶着。
对弈闲聊。由棋入政。见解独到。首指郑国积弊、齐国逼婚之忧(为文姜提亲)。言辞恳切。虽未言及自身冤屈与鸮目之誓。却巧妙引起共鸣。
公子忽执子沉吟良久。最终叹道:“兄台高见。字字珠玑。奈何国事繁复。牵一发而动全身…”眉宇间流露无奈沉重。绝非作伪。
盘上落子。似乎做出某种决定。
对局结束。姬衍小负一子。公子忽未在意。赞赏拍拍姬衍肩膀:“姬衍兄见识非凡。他日若有用武之地。定当大放异彩。”临别解下腰间一枚刻简单云纹的青铜令牌递与姬衍:“此乃闲牌。持之可免寻常市井盘查。亦可通行不甚要紧的宫门别院。权当谢意。望兄台保重。”
公子忽带着卫队离去。
酒肆恢复喧嚣。
姬衍手中微凉令牌。感受上面王室纹路。
令牌如同一把通往宫闱深处的钥匙。
楼上的南乔己悄然回到厢房门口。清冷目光扫过他手中令牌。微微点头。随即转身入内关门。
姬衍握紧令牌。他知道。荆棘之路己延伸至郑国权力最核心地带。
楼下大堂热闹未歇。
阴影中。陶朱将一切尽收眼底。商人笑容深刻。眼中光芒闪烁。低声吩咐心腹:“告诉‘下面’。盯紧这二人。尤其是那女子的一举一动。这位姬衍公子…怕是将新郑城的水彻底搅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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