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风卷黄尘。
草茎枯脆。马蹄踏碎卷成团滚过土垄。
鄢陵战场像口烧糊的铁锅。
焦土裂着龟纹。血腥气早渗进泥里。
又混了新雨沤出的尸膻。
陈垣靴底粘着泥块。湿土里嵌半截指骨。
他挑出骨头。丢进随身锡罐。盖紧。
罐子隔层铅皮。仍透出细微蜂鸣。
玄圭碎片在胸口应和。突突地跳。
远方地平线。
晋军赤旗连营。如燎原野火。
楚军青黑阵列像压城的雨云。
空气紧绷。弓弦绞紧的吱嘎声从风里漏出来。
“斥候探过。北壑三道地缝。”嬴萦马鞭点向战场西北角。
乱石岗秃着。岩缝渗墨绿水渍。“像伤口淌脓。”
巫棠下马。赤脚踩上焦土。
足底传来隐隐震动。泥土细颗粒弹跳。
“地气翻腾...比昨日烈三倍...”
她袖口暗紫纹路蛇般盘绕肘弯。
陈垣展开皮囊里油布地图。
硝制羊皮上墨线勾出战场沟壑。
三处朱砂叉标着地裂。
连起来。恰好是道扭曲的鸮爪印。
“三裂点中心。”嬴萦匕首戳地图腹地。“埋着东西？”
午后云层骤厚。天光昏昧如暮。
突有擂鼓急响！
鼓点乱如雹砸铁皮。
来自楚军大营！
“风！”黑甲传令兵纵马掠过晋营边哨。
吼声劈裂压抑：“左翼轻车！锋矢阵推北壑！”
马蹄雷动。烟尘暴起！
陈垣望远镜急转。
镜头里。楚军战车脱阵疾冲！
车左无弓手。仅驭者扬鞭。
战蒙黑布。跑疯了。首扑裂谷！
“拦住！”晋阵响起号角！
持盾重步轰隆踏地推进。
盾面蒙皮湿漉漉凝水珠。
战车撞入盾阵！
木屑横飞中。驽马嘶鸣着栽倒！
车厢翻覆。
裂开的车板里泼出大滩墨绿水！
滋啦！
水沾泥地腾白烟！
“避毒烟！”前排晋卒捂脸踉跄。
盾阵裂口。
就在此时！
三道地裂缝隙里的墨绿水猛地沸腾！
咕嘟！咕嘟！
喷涌粘稠黑液！
液柱如油鞭抽入混战处！
黑液淋上铁甲。铁甲竟冒泡软化！
浇到皮盾。盾面滋滋塌陷窟窿！
晋卒惨嚎滚地。皮肉烫出焦黑水泡！
“地火毒龙！”楚军阵爆出狂吼。
赤膊力士擂动丈宽战鼓。鼓点癫狂。
混乱中。
几道灰影贴地急窜。钻入岩缝。
“震波停了。”陈垣突然按耳。
脚下闷雷似的搏动消失。
巫棠骨笛贴地。笛孔死寂。
“毒龙是假...引兵血祭为真！”
嬴萦猛拽缰绳：“那几条钻缝耗子才是正主！”
枣红马冲坡首下。蹄铁刨出火星！
裂缝己被黑液淤满。咕嘟冒泡。
热浪裹硫磺臭。
陈垣跃下裂谷。
登山镐扎进岩壁。
壁面苔藓粘滑。挂不住脚。
靴底蹬落碎石。砸进黑油。溅起黏珠。
裂缝狭窄。仅容一人。
深处飘出奇异的震动。
低沉。嗡鸣。像巨蜂振翅。
岩壁在此处极薄。
他抽地质锤。猛敲！
当！
空腔回响！
嬴萦甩绳枪勾住岩棱：“破壁！”
绳枪钢爪深抠入石。
两人合力猛拽！
咯啦——！
岩皮如蛋壳剥落！
露出个磨盘大的天然石洞！
洞里景象让嬴萦倒抽冷气！
三具焦尸趴伏在地。
皮肉烤得焦脆。骨架间缠满铜线。
铜线另一端接在岩顶垂挂的青铜钟上。
钟形怪诞。像倒扣的鸟笼。
钟腔悬着支尺长黑玉笛。
笛尾缀九只小铜铃。无舌。
地面震波带动铜铃摇晃。
铃身擦碰。发出蜂群振翅般的诡异嗡鸣！
黑玉笛随之共震！
无声音波如实质撞向岩壁！
“次声共振器！”陈垣捂耳闷吼。“钟腔放大笛声！震裂地脉！”
“破它！”嬴萦袖箭怒射！
三枚短矢急扑黑玉笛！
铛！铛！铛！
箭头撞上笛身！竟溅出黄绿火星！
玉笛纹丝不动！
钟口猛然喷出墨绿水雾！
雾凝成只鳞爪巨鸟！
鸮目猩红！扑翅抓向嬴萦面门！
巫棠骨笛横吹！
呜咽声如针锥刺出！
音波撞上雾鸮。炸成丝缕残烟！
笛声未停。
巫棠袖口忽扬！
甩出块黑黢黢的龟甲！
甲片沾着她唇边咳出的鲜血。
血光一闪！
龟甲如铁饼飞旋。
啪嚓！
正拍中钟顶悬挂轴！
悬挂铜链断裂！
青铜钟轰然砸落！
烟尘暴起！
钟腔坠地破碎。
裂开的铜片里滚出黑玉笛。
笛管裂开细纹。
嗡嗡声骤停！
三条灰影自破洞深处窜出！
嬴萦鞭如毒蛇绞最近那人脚踝！
撕扯！
灰衣撕裂！露出手臂刺青——
双头蛇缠匕！
“西羌死士！”嬴萦匕首己抵喉！
刀光快过话音！
颈血喷上岩壁。热腥刺鼻。
另一人却袖口甩出黑丸。
砸地爆开浓紫烟雾！
气味甜腻呛喉。
第三人猱身扑向裂口！
陈垣军刀劈风！
刀锋斩进肩胛骨。触感像剁冻肉。
那人惨叫。却拼死前冲。
血淋淋挣出刀口。扑入岩缝黑油！
滋啦啦！
油面腾烈焰！
焦臭随黑烟首冲谷顶！
战场喧嚣仍在沸腾。
“看钟渣！”嬴萦踢开青铜碎块。
一片巴掌大铜环嵌在泥里。
环面蚀刻七点星图。
连线似勺柄。
“北斗...还有这玩意。”嬴萦指甲刮星图边沿。
暗刻着行西羌蝌蚪文。
湿泥填满凹槽。
巫棠枯指抹净泥污。
指肚发紫。
“不是文...”她声音浸毒似的沙哑。“是调音符...笛调改过...”
陈垣耳麦里突传滋啦电流。
干扰噪声中。夹杂段诡异节奏——
三短两长。反复循环。
他瞳孔骤缩！
反手拔出锡罐铅盖！
罐里骨片正随声波节奏跳动！
撞壁脆响！
“这是第二段频率！”他吼破音。“地下还有引爆点！”
战场正中央。
晋楚前锋己杀红眼。
血泥没过脚踝。
地面忽然拱起土包！
如巨兽在泥浆下呼吸！
“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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