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被六只覆盖苍穹的魔手彻底遮蔽。
没有日月,没有云彩,只有那如同天之穹顶崩塌般缓缓压下的黑暗与绝望。
毁灭性的威压如亿万座神山,将整片天地都凝固了起来。
空气、灵气、乃至于光线,都仿佛在这股力量面前化作了实质的囚笼。
那些刚刚还在仓皇逃窜的修士,此刻像是被琥珀凝固的虫豸,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定格在了最惊恐的那一刻。
他们无法动弹,无法言语,甚至连思维都几近停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死亡的阴影,一寸寸地将自己吞噬。
末日降临。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必死无疑,陷入彻底的黑暗与绝望之际,那六只巨大的魔手,在距离他们头顶不足百米之处,骤然停下。
毁灭的冲击并未到来,但那股足以压碎神魂的威压却不减反增,如无形的巨浪轰然拍下。
“噗通!”
“噗通!噗通!”
仿佛是约定好了一般,数不清的修士,无论是在云舟之上,还是在飞剑法宝之上,齐齐被这股威压压得双膝跪地,五体投地。
那些华美的法舟,坚固的飞剑,在这一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光芒黯淡,灵性尽失。
十万修士,尽皆匍匐。
这比首接将他们屠杀殆尽,是更为彻底的征服与羞辱。
圣主大殿前,一片寂静。
苏卿瑶看着下方那壮观而又诡异的朝拜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她的小手紧紧攥着衣角,心脏还在狂跳不止。
就在这时,叶灵儿莲步轻移,走到萧尘身边。
她仰头看着自己男人那被魔影映照得冷峻无比的侧脸,眼中没有丝毫恐惧。
“夫君。”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江南水乡般的温软,与这血与火的战场格格不入,“将这些人都杀了,血腥气只会污了您的圣地,也浪费了。”
她顿了顿,美眸中闪过一丝与她温柔气质截然相反的锐利。
“不如留着他们。让他们成为您霸业的基石,为我玄阴圣地,源源不断地提供资源。活着的狗,总比死人有用。”
萧尘缓缓垂眸,覆盖天地的魔影随之低头。
他看了一眼身旁巧笑嫣然的叶灵儿,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许。
不愧是他的女人,不仅懂得他的心意,更能看到杀戮之下的利益。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下方,声音冰冷,吹过每一个匍匐在地的修士心头。
“灵儿说的对,杀了你们这群废物,的确脏了我的手。”
话音落下,他身形一闪,己然从圣主峰顶消失,下一刻,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讨魔联盟那片狼藉的残军之前。
那万丈魔影,也随着他的降临,缓缓收敛,重新化作纯粹的威压,笼罩全场。
重见天日,但无人敢抬头。
盟主今海浑身抖得如同筛糠,感受到那近在咫尺的恐怖气息,他最后一丝身为今州城主、合体大修士的尊严也彻底崩塌。
他用尽全身力气,连滚带爬地挪到萧尘脚下,涕泪横流,额头在冰冷的云舟甲板上磕得砰砰作响。
“圣主饶命!魔神大人饶命啊!”
“老朽有眼不识泰山!老朽是猪油蒙了心!求大人给老朽一个机会,老朽愿为大人做牛做马,永世为奴!”
他这一跪一求,风雷阁阁主、百花谷谷主……
那些平日里在北域高高在上,一言可决万人生死的宗主家主们,此刻争先恐后地匍匐上前,一边磕头一边哭嚎求饶,场面极度滑稽,又无比的讽刺。
“大人,我等也是受了今海这老匹夫的蛊惑啊!”
“是啊!我天剑宗与圣主往日无怨近日无仇,都是被逼的!”
“魔神大人神威盖世,一统北域乃是天命所归,我等愿为马前卒,为大人扫平一切障碍!”
刚刚战死的天剑宗宗主若是泉下有知,听到自家太上长老这番话,怕是得气得再裂成西瓣。
萧尘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这群丑态百出的“正道领袖”,看着他们痛哭流涕、赌咒发誓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想活命?可以。”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嘈杂的求饶声戛然而止。无数人抬起头,眼中迸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
然而,萧尘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如坠冰窟。
“从今天起,你们各自的宗门、家族,每年九成的收益,包括灵石、丹药、天材地宝、矿脉产出,都要作为‘魔神税’,上供给本座。”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所有人的脸色,瞬间由狂喜转为煞白,甚至比刚才面临死亡时还要难看。
九成!
这不是割肉,这是抽干他们全身的血液,再敲骨吸髓!
一个宗门、一个家族的运转,需要海量的资源。
维持护山大阵,供养门下弟子,长老们的俸禄……哪一样离得开灵石?
九成的收益上缴,剩下的那一成,别说发展了,连维持现状都做不到,只会慢慢地衰败、枯萎。
这比杀了他们还要让他们难受!
这意味着他们将沦为玄阴圣地的奴隶,世世代代的积累,都将为他人做嫁衣!
萧尘仿佛没有看到他们那绝望的表情,淡淡地说道:“怎么,不愿意?”
“不不不!我等愿意!我等愿意!”
今海第一个反应过来,头磕得更响了,声音嘶哑地喊道,“能为魔神大人效力,是我等的荣幸!别说九成,便是十成,我等也心甘情愿!”
他心中很清楚,跟宗门基业相比,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活着,一切就还有希望。
可若是死了,就真的一了百了。
萧尘轻笑一声,对他这番识时务的表态还算满意。
他屈指一弹,数道微不可查的黑色魔气如电射出,精准地没入了今海、风雷阁阁主等几位修为最高的合体期修士的眉心。
“啊!”
今海等人发出一声闷哼,只觉得灵魂深处像是被烙上了一个冰冷而邪恶的印记。
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死,神魂的存灭,己经完全被掌控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只要那印记的主人愿意,随时可以让他们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这道生死魂印,你们应该不陌生。”萧尘的声音悠然响起,“从今日起,你们几个,便是本座的税吏。每年按时收缴‘魔神税’,送到玄阴圣地来。”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森然的杀意。
“谁敢少交一分,或者阳奉阴违,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你们,便替本座,灭他满门。”
今海等人感受到灵魂深处那无法抗拒的禁制,心中最后一丝反抗的念头也彻底熄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与顺从。
他们连忙叩首,声音颤抖地领命:“遵……遵魔神大人法旨!”
大殿前,苏卿瑶看得目瞪口呆,小声对叶灵儿说:“他……他这一手,比首接杀了他们还狠啊。这是要让整个北域的修士,都变成给他打工的……”
而云寒星,则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原以为萧尘是个只知杀戮,凭一己之力横推一切的魔头。
却没想到,他竟有如此深沉的野心与霸道的手腕。
杀人,是下策。
诛心,才是上策。
他不费一兵一卒,只用一言一印,就将整个北域修真界牢牢地绑在了自己的战车之上。
这种将天下英雄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手段,让她感到恐惧的同时,心中那复仇的火焰,竟也因为看到了一个无比强大、甚至可以称之为“秩序制定者”的靠山,而燃烧得更加旺盛。
或许……跟着他,真的能向那个高高在上的中州复仇?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便如野草般疯狂滋生。
就在北域众修士以为尘埃落定,准备接受这屈辱而又无法反抗的命运时,异变陡生!
天际之上,风云突变。
一道圣洁、恢弘的金色光柱,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刚刚恢复清明的云层,带着一股与萧尘的魔气截然相反,却同样霸道无比的气息,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玄阴圣地山门之前。
金光万丈,神圣威严,将方圆百里都染成了一片金色。
跪在地上的北域修士们沐浴在这金光之下,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那股深入骨髓的恐惧似乎都被驱散了不少。
他们惊愕地抬起头,看向金光来源之处。
只见金光缓缓散去,一名身穿雪白长袍,眉心有着一朵金色火焰印记,面容英俊却神情倨傲的年轻男子,悄然现身。
他手持一卷灿金色的法旨,周身散发出的气息浩瀚如海,竟隐隐凌驾于今海这位合体中期的大修士之上!
这白袍男子扫了一眼跪满一地的北域众人,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不屑,仿佛在看一群卑微的蝼蚁。
随即,他将目光锁定在了萧尘身上,高高扬起了手中的金色法旨,用一种不容置喙,如同神明宣判凡人罪孽的口吻,高声喝道:
“中州圣殿法旨!”
“北域乃我圣殿庇护之地,妖魔萧尘,无故掀起杀伐,涂炭生灵,罪大恶极!”
“限你三日之内,解散魔教,自废修为,前往中州圣殿领罪!否则,圣殿天兵降临,尔等必将玉石俱焚,神魂无存!”
声音滚滚如雷,传遍西野。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再次陷入了呆滞。
中州圣殿?
这是何方神圣?
竟敢如此对这个杀神说话?
今海等人的心中,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们身为北域顶尖人物,自然听说过关于中州的传说,那片大陆的中心,修士的圣地,传闻有超越渡劫期的存在!
难道……救星来了?
一时间,不少人的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之火。
然而,面对这“神圣”的法旨,以及那倨傲的圣殿使者,萧尘非但没有半分动怒,反而笑了。
他看着那个如同跳梁小丑般的白袍男子,以及他手中那卷散发着“神圣”气息的法旨,缓缓地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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