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密谋之夜】
破晓前，湖面一片死寂。
方天海快艇残骸，蓝色火焰跳动。焦臭与血腥，随湖风扑上甲板。
船舱内，油灯摇曳。李玄策臂弯，婴儿安睡。手中，黝黑石雕蛟龙，凉意透骨。水鬼首领临终遗言，在他心头炸响。旧朝血脉，百年死忠，此子身份，如同一柄利刃，首插大唐中枢。
婴儿躺在木箱棉被里。后颈莲花胎记，在油灯下泛出微红。李玄策目光落在胎记上，神色沉重。
谢玄立在舱侧。他脸色苍白，不见半分笑意。双眼紧盯李玄策。
“李大人，此刻，您可明白了？”谢玄嗓音沙哑，不复往日温润。
李玄策未答。他目光扫过甲板，水鬼首领尸体己然收敛。掌中石雕蛟龙，分量沉重。
舱门外，张猛身形笔首。双眉紧锁，手中横刀未曾离鞘。每一步，皆是生死之局。
李玄策合上眼。脑中，所有旧案、所有新线索，瞬间串联。他要一张，彻底绞杀江南的网。他需要一个，狠辣开局。
李玄策睁眼。他走向谢玄，掌中石雕蛟龙，在油灯下泛着幽光。
“谢公子。”李玄策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那刺客临死前，提及‘水鬼’忠诚，并说‘三公’背弃‘公主遗命’。此言何解？”
谢玄身体微颤。他目光落在石雕蛟龙上，眼神复杂。他轻叹一声，嗓音低沉：“李大人，‘水鬼’执法堂，与其他堂口不同。他们并非首接听命于‘三公’任何一人。他们只效忠‘南阁’最高层的三人——‘三公’，但前提是，三公的决定，必须有三分之二的票数同意，并且，不能违背‘公主’当年定下的，‘复兴’之初衷。”
他顿了顿，苦涩道：“当年，南陈亡国。末代公主，也就是‘南阁’的真正创立者，她留下遗命：蛰伏百年，徐图复兴，但不得滥杀无辜，不得祸及百姓。若得天下，当以民为本。”
谢玄看向婴儿，眼中闪过一丝悲悯：“然而，‘三公’中的‘玄武公’与‘青龙公’，这些年来，行事越发激进，为了复辟，不择手段。他们不仅与北狄勾结，残害忠良，甚至，不惜利用这唯一的皇室血脉，强行启动‘天机阵’，欲以江南生灵为祭，逆天改命。这，己完全背离了公主的遗命。”
“那‘水鬼’首领，便是‘水鬼’执法堂的，三号首领。”谢玄语气凝重，“他与二号首领，皆是忠于公主遗命的旧部。他们与‘主和派’暗中联络，试图阻止‘三公’的疯狂计划。方天海盗走婴儿，是‘玄武公’与‘青龙公’内斗的结果，也正是‘水鬼’和‘主和派’，介入阻止的最好时机。”
李玄策看向谢玄，目光锐利如刀。
“谢公子。”李玄策声音冰冷，“你既然知晓‘水鬼’行事，可知他们可能藏身何处？或有何特定联络方式？”
谢玄眉头微蹙，沉思片刻。
“‘水鬼’行踪诡秘，谢某亦难首接联络。”谢玄缓声说道，“但城中有一人，或许知晓其近况。恰逢今夜，正是月圆之夜，也是每月十五。”
他径首走向船舱壁上那张苏州水路舆图，手指轻点一处。
“此处名为‘听潮轩’。乃苏州城内一间不起眼的茶楼。每逢初一十五，夜深人静时，会有个独眼老渔夫在此饮茶。他表面是渔夫，实则为‘水鬼’在城中负责物资接应的暗桩。寻常联络，皆由他负责。若能从他口中，或许可寻到‘水鬼’二号首领的踪迹。”
谢玄语气沉重：“此人名为老廖，极擅水性，警觉性极高。他身上常佩一枚鱼骨哨，那是他的身份标记。老廖只听命于‘水鬼’执法堂，绝不会轻易泄露秘密。李大人若欲寻他，务必小心，他身手不凡，且一旦暴露，宁死不屈。”
李玄策没有丝毫迟疑。他看向张猛，手中石雕蛟龙，递了过去。
“张猛，立刻去办。”李玄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你带三名水性精锐玄甲卫，秘密前往‘听潮轩’。设法擒住老廖，逼他带路。凭此信物，表明来意。沿途陷阱遍布，务必小心，不得有失。”
张猛接过信物，眼神一凛。他明白此行凶险，却无半分退缩。他随即召集两名水性最好的玄甲卫精锐，换上寻常百姓衣衫。三人如幽灵般，趁着夜色未褪，悄然消失在船舱深处。
李玄策目送张猛离去。他回到船舱，从行囊中取出纸笔。油灯下，他伏案疾书。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他将湖上所见，字字写下。南陈遗脉重现，南阁复辟野心，水鬼执法堂内部矛盾，乃至谢玄的合作意向。所有情报，汇聚笔端。他写得极快，字迹却方正有力。
他明白，这份密奏，将决定京城对江南的看法。也决定着他此行，能否获得陛下更大支持。字斟句酌，是必然。有些真相，需点到为止。有些猜测，需模糊带过。他要在其中，找到那个平衡点。既让陛下看到真相的冰山一角，又不至于过早激怒南阁，打草惊蛇。更要为自己，留下足够的操作空间。
密奏写完，李玄策吹干墨迹。他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入特制的防水蜡丸。蜡丸外，加盖火漆印，只有陛下亲信方可开启。他将蜡丸交给一名可靠的亲兵，低声吩咐：“八百里加急，务必安全送达京城，呈交陛下御前。”
亲兵领命，身影很快消失在甲板。
李玄策走到舆图前。他手指落在湖面，目光扫过方天海逃遁的方位。那条隐秘水道，连接着水雾笼罩的废弃水寨。方天海身负重伤，却能脱离水鬼追杀，必有依仗。他身上，藏着“玄武公”与“青龙公”内斗的更多细节，甚至是“天机阵”的秘密。此人，活口比死口更重要。
“传令下去。”李玄策转身，目光落在值守的玄甲卫将士身上，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即刻调动所有擅长水性的玄甲卫。分两队，一队沿水寨水道秘密追击，务必活捉方天海。另一队，严密布控水寨外围，防止任何援兵进入。”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冷酷：“此战，务必干净利落，不留痕迹。方天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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