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暮晴那句“用你找到的‘真相’,让她们永远闭嘴”,如同淬毒的冰棱,精准地刺穿了刘雷强装的镇定。她若有似无扫过他紧握U盘的拳头的目光,更像一把无形的钥匙,“咔哒”一声旋开了他心底最深处的恐惧阀门!
她知道!
她果然知道思雨的存在!知道这个U盘!
她不是在暗示,是在赤裸裸的警告和……索要?!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刘雷!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墙角弹起,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器械架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几步之外、沐浴在朦胧月光下的秋暮晴,身体因为极致的警惕和恐惧而绷紧到了极限,喉咙里挤出嘶哑的低吼: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秋暮晴似乎对他的剧烈反应毫不在意。她甚至微微歪了歪头,那颗标志性的小虎牙在月光下若隐若现,表情带着一丝近乎天真的疑惑,声音却依旧平静无波:“干什么?我在帮你分析局面啊。道歉是死路,沉默是武器,真相是利刃。这么简单的道理,很难懂吗?”她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他紧握的拳头上,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引导,“还是说……你己经找到了‘利刃’,却不知道该怎么用?或者……不敢用?”
“用不用是我的事!”刘雷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他下意识地将握着U盘的手往身后藏得更深,仿佛那是他仅存的、不容染指的最后堡垒,“不用你管!”
“哦?”秋暮晴轻轻挑眉,嘴角那抹弧度似乎加深了些许,“是吗?那真是可惜了。”她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惋惜,反而带着一种洞悉的嘲弄,“守着金山饿死,大概就是你这种人的宿命吧。被人泼脏水,被全校唾弃,被记大过留校察看,连父亲都……呵。”她没有说下去,但那声轻哼里的含义不言而喻——废物,活该。
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刘雷最深的痛处!父亲突发重病、家庭濒临崩溃的阴影,混合着被全校钉在耻辱柱上的屈辱,瞬间点燃了他胸腔里压抑的怒火!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猛地向前踏了一步,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闭嘴!你懂什么?!你有什么资格……”
“资格?”秋暮晴打断他,声音陡然一沉,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刘雷失控的咆哮,“资格就是,我知道夏曦怕什么!我知道杨睿为什么背叛你!我知道她们为什么一定要把你赶出S中!而你,”她向前逼近一步,月光下,那双浅褐色的瞳孔清晰映出刘雷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声音如同淬毒的针,“你除了像条疯狗一样乱吠,除了抱着你那点可怜的证据瑟瑟发抖,你还会什么?等着春思雨来救你?还是等着杨睿和夏曦把你彻底碾碎,然后踩着你的身上开香槟庆祝?!”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刘雷的神经上!春思雨的名字被她如此轻易地点破,更让他感觉像被剥光了衣服,赤裸裸地暴露在猎人的枪口下!巨大的恐惧和被看穿的无力感,让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后背再次撞上冰冷的器械架,粗重的喘息在死寂的器材室里格外刺耳。
“你……你到底是谁?!”刘雷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这己经是他第三次问出这个问题,一次比一次无力。
秋暮晴停在原地,月光勾勒着她纤细却仿佛蕴含着无尽力量的轮廓。她没有回答这个注定无解的问题,只是平静地伸出手——不是朝向刘雷藏着U盘的拳头,而是从自己校服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
一个拇指大小、通体漆黑、造型极其简约的录音笔。
“想知道真相?”秋暮晴将录音笔轻轻放在脚边一个落满灰尘的旧鞍马上,动作随意得像丢弃一件垃圾,“听听这个。或许……比你自己瞎琢磨,更有用。”
说完,她不再看刘雷一眼,转身,步履无声地走向器材室厚重的门。拉开一条缝隙,月光瞬间涌入,将她的身影拉长。她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如同鬼魅的低语,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记住,沉默是武器,但握在手里的‘真相’,才是决定生死的刀。怎么用……看你自己。”
门被轻轻带上。器材室重新陷入一片死寂的昏暗,只剩下刘雷粗重的喘息声和擂鼓般的心跳。
他像一尊被定格的雕塑,僵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鞍马上那个不起眼的黑色录音笔。冰冷的金属外壳在月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像一个潘多拉魔盒,散发着致命的诱惑与未知的恐惧。
思雨的警告在脑中疯狂尖啸:“别信任何人!尤其……小心秋暮晴!”
秋暮晴的蛊惑如同毒蛇的低语:“用你找到的‘真相’,让她们永远闭嘴!”
现在,她又留下了这个录音笔……里面是什么?是另一个“真相”?还是……另一个更精妙的陷阱?
巨大的矛盾和撕裂感几乎要将刘雷扯碎。他感觉自己像站在万丈深渊的边缘,脚下是名为“信任”的脆弱独木桥,两边都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向前一步可能是生机,也可能是粉身碎骨。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最终,对真相的病态渴望和那焚毁一切的恨意,压倒了对秋暮晴的恐惧。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冰凉,如同触碰毒蛇般,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那只冰冷的录音笔。
找到开关,按下。
短暂的电流杂音过后,一个熟悉而急促的女声清晰地传了出来——是春思雨!
她的声音比之前U盘里更加紧张,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语速飞快,仿佛在躲避着什么:
“雷,是我!时间不多,你听好!”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更低,“杨睿和夏曦的目标不只是让你退学!他们要彻底毁了你!让你在S中身败名裂,甚至……在档案里留下无法抹去的污点!这样你就算复读也没用!任何大学都不敢收一个有‘暴力倾向’、‘骚扰同学’、‘被名校开除’前科的人!他们要断你所有的路!”
刘雷的心脏骤然缩紧!彻底毁掉!断掉所有路!原来……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比退学更恶毒百倍!
思雨的声音继续响起,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杨睿为什么要这么做?不只是为了讨好夏曦!更因为……他怕你!他嫉妒你!还记得高二那次省级物理竞赛吗?你明明实力更强,名额本该是你的!是杨睿的父亲,动用关系,截走了你的参赛名额,硬塞给了杨睿!即使这样,他却还是依旧嫉妒你的能力,觉得你之后还会挡他的路!他嫉妒你!这次能借夏曦的手彻底毁掉你,他求之不得!”
物理竞赛?!
刘雷的瞳孔猛地收缩!那段被刻意遗忘的屈辱瞬间翻涌上来!他明明通过了学校选拔,却在最后关头被莫名其妙地刷掉!而平时成绩远不如他的杨睿却顶替了他的名额!当时杨睿还假惺惺地安慰他,说什么“运气不好”、“下次还有机会”……原来!原来背后是这么肮脏的交易!原来杨睿对他的嫉妒,从那时就埋下了种子!
巨大的愤怒和被愚弄的耻辱感瞬间冲垮了刘雷的理智!他死死攥着录音笔,指节发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思雨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分析:
“至于夏曦……她怕的,不只是停学事件的真相!她更怕你影响到她那个新男友!那个银毛男,家里是本地有头有脸的开发商!夏曦费尽心机才攀上这根高枝!她绝对不能让你这个‘前男友’,尤其是知道你那么多不堪往事、还差点毁掉她前途的‘前男友’,出现在她光鲜亮丽的新生活里!更不能让你有任何翻身的可能!所以,必须把你钉死在泥里,永世不得翻身!让你退学,只是第一步!让你彻底失去高考资格,才是最终目的!”
开发商……攀高枝……永世不得翻身……
刘雷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原来如此!原来他刘雷的存在,本身就是夏曦新生活的污点!一块必须被彻底清除的绊脚石!为了她的荣华富贵,她不惜将他碾成齑粉!
“还有秋暮晴!”思雨的声音陡然变得异常凝重和急促,“雷!你一定要小心她!她的出现太诡异了!我查过她!她是高二下学期才转来的,背景很模糊!我怀疑……她可能和杨睿或者夏曦背后的势力有关!她接近你,帮你,很可能是在麻痹你!在引导你!甚至……在套取你手里的证据!她给你的任何东西,说的任何话,都可能是陷阱!千万别信她!她给你的录音笔?立刻毁掉!里面一定有监听或者病毒!”
秋暮晴……陷阱……套取证据……
思雨的警告如同冰水浇头,瞬间熄灭了刘雷胸腔里一部分的怒火,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寒意和混乱!他低头看着手中这只冰冷的录音笔,思雨的声音正从里面清晰地传出……指控着秋暮晴的阴谋……这本身……不就是一个巨大的悖论吗?如果秋暮晴真的在录音笔里做了手脚,那思雨的这番警告,岂不是也落入了她的耳中?
巨大的逻辑混乱和深不见底的疑云,让刘雷头痛欲裂!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精心编织的、由谎言和陷阱构成的巨大蛛网!每一根丝线都带着毒,无论触碰哪一根,都可能万劫不复!
“雷!你记住!”思雨的声音带着最后的决绝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我们现在唯一能信任的,就是彼此!保护好U盘里的证据!那是我们翻盘的唯一希望!我会想办法再联系你!在我联系你之前,别轻举妄动!尤其……别去招惹秋暮晴!她……比你想象的更危险!对了……”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声音压低到近乎气音,“我爸……我爸的一个政敌,好像和夏曦新男友家里……有牵连……我怀疑……杨睿他爸的升迁……可能也……总之,千万小心!等我消息!”
话音未落,录音戛然而止,只剩下刺耳的忙音。
器材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刘雷维持着拿着录音笔的姿势,僵硬地站在原地。月光透过小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而冰冷的光影。思雨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巨大的信息量和……同样巨大的疑点。
杨睿的嫉妒与截胡……夏曦的恐惧与攀附……秋暮晴的危险与阴谋……还有最后那句关于“政敌”和“升迁”的模糊暗示……
春思雨……她真的只是在帮他吗?她对杨睿父亲截胡竞赛名额的细节如此清楚?对夏曦新男友的背景调查如此深入?甚至能触及到“政敌”这种层面的信息?一个普通的高中女生……真的能做到这些?
一个冰冷而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悄然爬上刘雷的心头:春思雨……她的“帮助”,是否也带着某种深不可测的目的?她是否也在利用他?利用他对抗杨睿和夏曦,进而……对抗她父亲所谓的“政敌”?
两面镜子!
两面都在说话!两面都在指控对方是阴险的!两面都在试图将他拉向自己的阵营!
秋暮晴留下录音笔,让他听到思雨对她的指控。
思雨在录音里警告他秋暮晴的危险,并暗示了更深的政治背景。
她们都在提供“真相”,却又都在相互攻讦,将对方描绘成致命的陷阱!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愤怒,如同冰冷的火焰,在刘雷心底缓缓燃烧起来。他感觉自己像棋盘上最微不足道的一颗棋子,被两只无形的手操控着,进行着一场他完全看不懂的残酷博弈。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只冰冷的录音笔。思雨在录音里最后的警告清晰无比:“立刻毁掉!里面一定有监听或者病毒!”
毁掉?
刘雷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那被愤怒和混乱充斥的狂躁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冰冷的、破釜沉舟般的决绝。嘴角缓缓咧开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
他猛地举起录音笔,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旁边冰冷的金属器械架!
“啪嚓——!”
一声刺耳的碎裂声响彻器材室!黑色的塑料外壳瞬间西分五裂,细小的电子元件和一块微型芯片迸射出来,散落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
刘雷看都没看那堆碎片一眼,仿佛只是丢弃了一件毫无价值的垃圾。他转过身,背对着那堆残骸,面向器材室冰冷的墙壁,从贴身的口袋里,缓缓掏出了另一件东西——
秋暮晴在咖啡店分别时,最后塞给他的那张折叠的纸条。上面写着几个名字和简短的备注。
杨睿(核心背叛者,嫉妒,物理竞赛截胡,需重点瓦解)。
王璐(夏曦爪牙,执行者,突破口)。
张悦(李琳闺蜜,情绪化,可利用其对李琳的忠诚)。
李琳(关键人物,矛盾与愤怒交织点,可争取)。
张强(职高混混,封口费收款人,潜在人证)。
陈老师(原高三物理组组长,物理竞赛名额操作知情人?待查)。
月光下,刘雷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纸条上“陈老师(原高三物理组组长,物理竞赛名额操作知情人?待查)”这一行字。
思雨在录音里揭露的杨睿父亲截胡竞赛名额的“真相”,与秋暮晴纸条上指向的“陈老师”线索,在这一刻,诡异地重合了。
他缓缓抬起头,冰冷的月光落在他脸上,映亮了他眼底深处那抹混合着恨意、冰冷算计和一丝疯狂决绝的光芒。
棋子?
陷阱?
猎人?
他缓缓将纸条攥紧在手心,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心底无声地响起:
“这场游戏……该换人坐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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