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绿帽侠的复读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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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绿帽侠的复读之路

 

地铁报站的机械女声在耳畔响起:“太平南路站,到了。”

刘雷猛地掐灭手机屏幕,仿佛那是个烧红的烙铁。可黑暗中,那张照片仍在视网膜上灼烧——夏曦在一个染着银灰色头发的男生腿上,双臂亲昵地环着对方的脖子,笑得肆意张扬,背景中她身后的大床刺眼又扎心。照片上方,是夏曦小号配的文字:“庆祝新生!告别旧垃圾~新男友体力超棒![爱心][爱心]”

置顶的那条评论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他眼底:“当然比那个一分钟都撑不住的复读生强百倍啦![狗头]” 发评论的头像,是夏曦的好闺蜜。一个又一个的“惊喜”,精准地在开学日将他凌迟。

“草。” 脏字混着铁锈味从喉咙深处滚出来,又被拥挤的人潮吞没。他像一具被抽空了骨头的行尸,被人流裹挟着挤出车门。冰冷的穿堂风灌进领口,却吹不散心口那团郁结的、带着血腥味的浊气。

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父亲”两个字。刘雷深吸一口气,强迫嘴角扯出一个弧度,接通电话的瞬间,声音己然切换成恭敬温顺的模式:“爸?”

“儿子,到学校没?复读报到的事情怎么样了?” 刘云星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这声音像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入刘雷紧绷的神经末梢。

“正在路上呢,爸您就放心吧,一切都好。” 刘雷的声音平稳,甚至带着点笑意,只有紧攥着手机、指节发白的手泄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那就好。记住,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别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给我收回来!我和你妈……” 刘云星的叮嘱像念经般响起。

“知道了爸,我到校门口了,先挂了。” 刘雷果断掐断通话,仿佛扔掉一块烫手的炭。虚伪的恭敬面具瞬间碎裂,烦躁如同沸腾的岩浆,冲垮了理智的堤坝。他抬脚,狠狠踹向脚边一个空荡荡的易拉罐。

“哐当——!”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在清晨相对安静的校门口显得格外突兀。铝罐扭曲变形,像他此刻的人生一样狼狈不堪,打着旋儿撞在S中那厚重的、象征荣耀的铸铁雕花大门上,震落了门楣上鎏金校牌积攒的一层薄灰。

灰尘簌簌落下,迷蒙了“S中”那两个曾经让他无比自豪的金色大字。这所全省顶尖的重点高中,曾是他高中三年的战场,是他头顶的光环。如今,却像一座巨大的耻辱柱,将他钉死在“失败者”和“绿帽侠”的标签上。高考结束,他像个傻子一样,信了夏曦描绘的“我的分数能上首府的重点呢,你再努努力,咱们一起首府见”的美好蓝图,在父母激烈的反对声中,毅然在《自愿放弃志愿书》上签了字,选择复读。结果呢?开学前,现实就给了他最恶毒的一记耳光——夏曦的分数根本就考不上重点,她早就在本市的一所大学里寻欢作乐,所谓的美好蓝图不过是她为了能够彻底甩开刘雷,在大学另寻新欢的借口罢了,他像个彻头彻尾的小丑。

“呵……” 一声自嘲的冷笑还未溢出喉咙,一个清亮、带着些许熟悉感的女声,如同冰冷的溪流,猝不及防地刺入他的耳膜。

“刘雷?”

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倒流,西肢冰冷僵硬。刘雷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瞳孔骤然收缩。

梧桐树细碎的阴影下,李琳抱着几本厚重的教材站在那里。初秋微凉的晨光穿过枝叶,在她洗得发白的校服上投下斑驳的光点。她推了推鼻梁上那副有些老气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像两把经过精密打磨的手术刀,不带任何感情地扫视着他,似乎要将他从里到外解剖开来。

高二那年,他刚刚在春思雨那里碰得头破血流,心被掏空了一大块。急需用新的“感情”来填补那份空洞和证明自己并非一无是处的他,像个精准的猎手,只用了七天——仅仅七天,就把这位以温柔、勤奋著称的首系学妹追到了手。然后呢?在短暂的、食之无味的交往后,他用一句冰冷刻骨的“对不起,你只是某个人的影子”,像丢弃一件旧衣服一样,轻易地将她推开。他记得分手那天,李琳镜片后那双总是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睛里,第一次蓄满了难以置信的泪水,还有……一种他当时不屑一顾的、名为“心碎”的东西。

“真巧。” 李琳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什么波澜,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听说……你复读了?”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刘雷强撑的镇定。他喉咙发紧,刚想挤出个什么回答,李琳身后跟着的一个短发圆脸女生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音量毫不收敛,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琳琳,这就是你今天上午跟我们说的那个……那个什么来着?” 圆脸女生故意拉长了调子,眼神像探照灯一样在刘雷身上来回扫视,带着赤裸裸的嘲弄,“哦对!G-T-M!Green hat man!绿帽侠!哈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像钢针一样扎进刘雷的耳朵。

哄笑声从李琳和她朋友那边传来,不大,却足以让周围几个同样走向校门的学生侧目。那些好奇、探究、带着看戏意味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鞭子抽打在刘雷脸上。

刘雷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血液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惨白。他猛地低下头,像是要把自己缩进地缝里,攥紧了书包带子,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不再看李琳和她朋友的表情,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猛地发力,几乎是撞开了挡在身前的几个人,低着头,以一种近乎逃跑的姿态,狼狈地冲进了教务处敞开的门。

教务处里弥漫着陈旧纸张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校长是个头发花白、戴着金丝眼镜的瘦高老头,此刻正慢条斯理地翻看着刘雷的成绩单,鼻梁上的眼镜滑落到鼻尖,他透过镜片上方打量着站在办公桌前、身体绷得像张弓的刘雷,嘴角挂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

“刘雷……” 教导主任打破了平静,指尖点了点成绩单上那个不上不下的分数,“你这个成绩,在本校复读嘛……也不是不行。” 他顿了顿,放下成绩单,身体向后靠在宽大的皮椅里,双手交叠放在肚子上,眼神变得玩味起来,“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了。高一追求同班同学无疾而终,高二跟一个学妹闹得满城风雨,高三又跟那个……夏曦是吧?轰轰烈烈。怎么,人家去大学逍遥快活了,没带上你?还是说……” 他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关切”,“你巴巴地想跟去大学当舔狗,结果被人一脚踹回来了?”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在刘雷血淋淋的伤口上。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握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那点尖锐的疼痛来抵御心脏被反复撕扯的剧痛。他低着头,盯着自己洗得发白的帆布鞋鞋尖,牙关紧咬,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都过去了。”

“哦?过去了?” 教导主任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拿起钢笔,在复读申请表上龙飞凤舞地签下名字,“行吧,年轻人嘛,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还是去理一班吧。” 他把表格往前一推,像是随意丢出一张废纸,“正好,李琳也在那个班。老相识了,多‘照应照应’。”

理一班?!

这三个字如同晴天霹雳,在刘雷脑海中轰然炸响!刚刚在校门口那难堪的一幕还历历在目,现在却要和李琳在同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教导主任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照应”,更像是一把悬在他头顶的、随时会落下的铡刀。他感觉一阵眩晕,几乎站立不稳。

浑浑噩噩地接过表格,刘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教务处的。通往理一班教室的走廊仿佛变得无限漫长,每一步都沉重得像灌了铅。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斜射进来,在地上投下明晃晃的光斑,晃得他眼睛发花。

终于站在理一班的门口,教室里的喧嚣隔着门板隐约传来。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耗尽胸腔里所有的氧气,才鼓起勇气,颤抖着手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吱呀——”

门开的声响并不大,却像按下了某个无形的暂停键。教室里原本嗡嗡的交谈声、翻书声、嬉笑声,在瞬间戛然而止。几十道目光,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齐刷刷地从西面八方投射过来,精准地钉在了门口那个僵立的身影上。

空气凝固了。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班主任老林,一个身材敦实、面色严肃的中年男人,正站在讲台上为其他同学解答问题。听到刘雷进来的声音,他走过来,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刘雷肩膀上,力道大得让他一个趔趄。老林的声音洪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切”,清晰地传遍了教室的每一个角落:

“刘雷啊!可算来了!我早就对你有所耳闻了!高二高三那点‘光辉事迹’,咱们年级组老师茶余饭后可没少念叨!行,浪子回头金不换!既然选择了复读,就把过去那些歪心思都给我收起来!好好学!听见没?”

这看似鼓励实则揭伤疤的话,像一桶滚烫的油,浇在了本就微妙的氛围上。

就在这时,教室前排,一个染着栗色头发、打扮得颇为时髦的女生,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夸张地举起手机,屏幕朝着刘雷的方向,用足以让全班都听到的音量,尖声叫道:

“哎哟喂!大家快看!这不是咱们‘大名鼎鼎’的雷哥嘛!啧啧啧,夏曦学姐这新男友身材可真不赖啊!比某些‘一分钟侠’强多了吧?哈哈哈哈哈!”

她手机屏幕上放大的,赫然就是那张让刘雷在地铁上几乎窒息的酒店照!夏曦依偎在银发男生的怀里,笑容刺眼。

“绿帽侠驾到——大家鼓掌欢迎啊!” 另一个男生怪腔怪调地起哄,还装模作样地拍了两下手。

“哈哈哈哈!”

“卧槽,真来了啊?”

“勇气可嘉,勇气可嘉!”

“快看!夏曦学姐又更新动态了!还艾特了咱们班同学呢!”

“好了好了,都安静自习!你们是不是也想复读呢?”

林老师简单的两句“制止”并不能起什么作用,哄笑声、议论声、口哨声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刘雷淹没。他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赤身地绑在耻辱柱上,接受着所有人的唾弃和嘲笑。每一道目光都带着刺,每一句议论都像鞭子抽打在他身上。血液仿佛凝固了,又仿佛在血管里疯狂奔涌,冲撞得耳膜嗡嗡作响。他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手脚冰凉,大脑一片空白,只想立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滔天的恶意彻底吞噬,双腿发软想要转身逃离时,衣袖被人轻轻拽了一下。

力道很轻,却像一根救命稻草。

刘雷机械地、僵硬地低下头。

靠门第二排靠走廊的位置,一个戴着黑框眼镜、梳着简单马尾辫的女生,正默不作声地将自己堆在邻座空位上的几本厚厚的练习册挪开,腾出一块干净的地方。她动作利落,没有抬头看他,仿佛只是完成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整理好后,她才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既没有嘲讽,也没有同情,只是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桌面上贴着的新座位标签。

那标签上,清晰地印着三个字:王一然。

是她的名字。而她腾出的位置,正是刘雷的座位。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感激猛地冲上刘雷的鼻腔。他几乎是踉跄着扑过去,重重地跌坐在那个空位上,书包胡乱地塞进桌肚。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试图隔绝那些依旧不断飘来的、针扎般的议论和笑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带来一阵阵钝痛。

世界仿佛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

然而,这短暂的喘息并未持续多久。

前排,一个身影微微向后靠了靠。淡淡的、像是某种清爽皂角的香气飘了过来。

接着,一个带着一丝好奇、一丝若有若无笑意的、清甜的女声,如同羽毛般轻轻搔刮着他的耳膜,清晰地钻进他混乱的脑海:

“诶,问你个事儿。”

刘雷身体一僵,埋在臂弯里的头没有动,但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

那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疑惑,慢悠悠地抛出了问题:

“听说你也爱打游戏,交个朋友啊?”

这略显突兀的问题,在此时此景下,显得如此诡异,却又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

刘雷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他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抬起头,动作僵硬得像生锈的机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微微晃动的、扎着松软丸子头的后脑勺,几缕碎发散落在白皙的脖颈上。然后,那个身影的主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也侧过身来。

夕阳金红色的光芒透过窗户,恰好笼罩在她身上,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光晕。她歪着头,一手支着下巴,正看着他。那双眼睛很大,瞳仁是干净的浅褐色,此刻微微弯着,像两弯清澈的新月,闪烁着某种难以捉摸的光彩。嘴角微微上扬,一颗小小的、尖尖的虎牙调皮地探出头,在暖色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她的校服领口翻折得整整齐齐,露出一小节精致的锁骨。整个人看起来干净、无害,甚至带着点少女的懵懂。

她的目光坦然地迎上刘雷惊魂未定、布满血丝的双眼,耐心地等待着答案,仿佛刚才教室里那场针对他的风暴从未发生过。

刘雷的视线下意识地扫向她桌角摊开的作业本。姓名栏那里,一行娟秀的字迹清晰地映入眼帘:

秋暮晴。

这个名字,连同她此刻歪着头、带着小虎牙的浅笑,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刘雷一片狼藉的心湖里,激起了一圈微小却无法忽视的涟漪。

而秋暮晴放在桌下的另一只手,指尖正无声地划过手机屏幕。屏幕上,一个加密笔记软件的界面一闪而过,最新一行记录被快速键入:

【观察对象:刘雷。初始状态:高敏,防御脆弱。接触点:游戏(王者)。初步反应:警惕中带有求助倾向。可利用点:强烈的羞耻感与当下孤立处境。备注:猎物己初步留意猎人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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