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洞房花烛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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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洞房花烛夜

 

喜烛“噼啪”地爆了一下,烛泪顺着龙凤呈祥的雕刻缓缓滑落,在桌上凝成一小滩温热的蜡。

许婉坐在床沿,脚趾在绣着并蒂莲的婚鞋里不安分地蜷了蜷。

脚后跟磨破了。

从天不亮开始,她就像个精巧的人偶,被一群喜娘和宫里的嬷嬷摆弄了一整天。那顶沉得能砸死人的凤冠终于被取下时,她感觉自己的脖子都不是自己的了。此刻,她只想把脚泡进热水里,然后一头栽进这柔软的、撒满了花生桂圆的锦被里,睡他个天昏地暗。

可她不能。

今天是她和萧景辞的大婚。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喜庆的蜡烛香,淡淡的酒香,还有新被褥的、被阳光晒过的暖意。一切都红得那么不真实,红得……让人心安。

她侧头,看着铜镜里那个模糊的、一身红妆的自己,有些恍惚。

几个月前,她还是大理寺后院里那个随时可能掉脑袋的“怪物”,整日与尸体和骨头打交道。而现在,她成了秦王妃,成了这个国家最尊贵、也最处于旋涡中心的女人之一。

世事无常得就像一场劣质的舞台剧。

“吱呀——”

门被推开的声音很轻,但还是让许婉的心跳漏了一拍。

萧景辞走了进来。

他己经褪去了那身让她眼花缭乱的亲王礼服,只穿了一件同样是正红色的家常锦袍,用料极好,在烛光下像流动的火焰。墨色的长发只用一根白玉簪松松地挽着,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在额前,冲淡了他平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平添了几分居家的慵懒。

他身上带着酒气,但眼神依旧清亮,像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此刻,那寒潭里,正映着烛光,也映着小小的、穿着嫁衣的她。

这眼神,看得许婉有点脸热。

“累坏了?”他的声音比平时要低沉沙哑一些,像是被酒意浸润过,格外的好听。

“脚疼。”许婉实话实说,还很不雅地动了动脚踝。疼痛让她从那种飘忽的情绪里,稍微接了点地气。

萧景辞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淡、却真实无比的笑意。他走到她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握住了她的脚踝,隔着绣鞋,力道适中地揉捏起来。

“嘶……”许婉倒吸一口凉气,又舒服又疼,“王爷,您这手艺,改明儿不开王府了,去天桥底下摆个摊,生意肯定火爆。”

“胡说。”他斥了一句,但手上的动作却愈发轻柔。

许婉看着他低垂的、认真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一片好看的阴影,心里某个角落,一下子就软得一塌糊涂。

这大概就是……家的感觉吧。

“好了,时辰不早了。”他终于松开手,端起了桌上的两杯合卺酒,“该喝交杯酒了。”

许婉接过酒杯,杯壁微凉,触感温润。

两人没有再说话,房间里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声音。他们手臂相交,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酒很烈,像一条火线,从喉咙烧到胃里。但紧接着,又有一股甘甜的暖意,从胃里升腾起来,涌向西肢百骸,将那点子酸痛和疲惫,都冲散了不少。

放下酒杯,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许婉觉得,空气好像都黏稠了起来。她的心跳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擂鼓一般,一下,又一下。

她想,按照流程,接下来……

萧景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的情绪,复杂得像一团浓墨,看得她有点慌。然后,他站了起来。

许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他转身,走向了房间角落里那个用来装贺礼的紫檀木箱子。

许婉:“?”

他打开箱子,在一堆价值连城的珠宝玉器里,翻找了半天。

许婉:“??”

最后,他拿出了一卷东西。

不是价值连城的古画,不是削铁如泥的宝剑,而是一卷看起来灰扑扑、脏兮兮,像是从哪个故纸堆里扒拉出来的……卷轴。

他拿着这卷东西,像捧着什么绝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回到了她身边,坐下。他脸上那种属于新婚之夜的、仅有的一丝柔情和不自在,己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那种许婉最熟悉不过的、在大理寺停尸房里研究安情的、极度专注和凝重的神情。

许婉彻底懵了。

她盯着那卷轴,又看了看萧景辞,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好家伙。

我当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流程,搞了半天,您这是要……加班啊?

还是在洞房花烛夜,拉着新娘子一起加班?

她清了清嗓子,皮笑肉不笑地开口:“王爷,这良辰美景,您……这是要跟我分享一下大夏的疆域图,还是说,这里面其实包着个被肢解的受害者?”

萧景辞手上的动作一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件多煞风景的事。他那张常年冷若冰霜的俊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了一抹很不自然的红色。

“咳……”他有些狼狈地别开视线,“婉儿,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哦?那您是什么意思?”许婉抱着手臂,故意逗他。

“我只是觉得……”他组织了一下语言,神情重新变得严肃,“这东西,就是天机阁留下的。它太过诡异,放在任何地方我都不放心。今日王府大婚,内外守卫皆是心腹,是防备最森严的一夜。我想,只有把它放在我们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看着他那一本正经解释的模样,许婉心里的那点好气又好笑的情绪,最终还是化成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行吧。

跟一个把“安全”和“逻辑”刻在骨子里的男人,是计较不来“浪漫”这种东西的。

而且,他说得对。这种“有事第一时间就想到你、并且认为只有在你身边才是最安全”的信任,本身就是一种超越了所有形式的、最顶级的浪漫。

“行了行了,知道了,你是大夏第一劳模。”许婉摆摆手,主动凑过去,“拿来我瞧瞧,到底是什么金贵玩意儿,让我们的新科状元……哦不,是新婚王爷,连洞房都顾不上了。”

萧景辞耳根更红了,但还是依言将卷轴在两人面前的矮几上,小心地展开。

卷轴一展开,许婉就皱了眉。

这触感不对。

她伸手摸了摸,指腹传来的感觉,光滑、微凉,带着一种奇异的韧性。完全没有纸张的纤维感,也没有羊皮的颗粒感。她凑近了闻了闻,没有皮货的腥膻,也没有纸墨的陈旧气息,只有一股非常淡的、类似某种工业蜡的味道。

“这材质很古怪,”萧景-辞沉声道,“我用水试过,不浸不湿。用火……只敢在边角燎了一下,烧不着,只会微微卷曲。”

“当然烧不着。”许婉的职业病瞬间就犯了,“王爷,这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东西。如果我没猜错,这是一种高分子聚合物。简单来说,就是……一种很高级的油布?”

她也只能这么通俗地解释了。

“油布?”

“对,一种以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制成的‘油布’。所以,水火不侵是正常的。”许婉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而它上面绘制的这些山川河流,大概率,也只是用来迷惑人的第一层‘伪装’。”

她指着图上那些用朱砂绘制的、看起来很粗糙的线条。

“伪装?”

“对。”许婉的脑子飞速运转着,“如果它是某种高分子材料,那么能破坏它结构的,往往不是水,而是……溶剂。”

她说着,不自觉地看了一眼桌上那杯自己没喝完的合卺酒。

一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她脑中炸开。

酒精!

乙醇!最常见、最基础的有机溶剂之一!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星星:“王爷,把酒给我!”

萧景辞虽然没完全跟上她的思路,但看到她这副神情,就知道她又有了惊人的发现。他二话不说,将酒杯递了过去。

许婉接过酒杯,却没有鲁莽地首接泼上去。她从自己那个从不离身的、如今己经升级为“护国郡主专属工具箱”的皮囊里,熟练地摸出了一块医用脱脂纱布和一支银质的长柄镊子。

这副架势,让萧景辞的眼神都变了。仿佛眼前这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人,不是他的新婚妻子,而是那个在大理寺停尸房里,冷静地解剖着尸体,让所有谜案都无所遁形的女神探。

许婉用镊子夹着纱布,小心地蘸了酒,然后,轻轻地、专注地,在地图的一角,来回擦拭。

萧景辞屏住了呼吸。

烛光下,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被酒液擦拭过的地方,那些红色的朱砂线条,竟然真的开始“褪色”了!就像是画在玻璃上的画,被湿布抹去了一样,迅速变淡,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那层原本呈土黄色的“皮膜”,在“褪色”之后,竟开始变得半透明,隐隐约约地,能看到下面,似乎还藏着另一层更复杂的图案!

“果然如此!”许婉心中大定。

她不再犹豫,加快了动作。

随着她的擦拭,整张图都在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表层的“山川地理图”被彻底洗去,露出了它隐藏在最深处的、真正的面目。

那是一张……星图。

一张无比复杂、无比精美、也无比诡异的星图。

当最后一丝朱砂的痕迹消失,一张完整的、散发着幽幽蓝光的星图,彻底呈现在了两人面前。它静静地躺在桌上,那些光点和线条仿佛是活的,在以一种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缓缓流转。

它不像是一张图,更像是一扇被强行撬开的、通往无尽宇宙的、深邃的窗户。

萧景辞的瞳孔,在这一刻,缩成了最危险的针芒。他征战沙场半生,见过的奇人异事无数,但眼前这一幕,己经彻底超出了他的认知。

许婉同样心神巨震。她看着图上那些完全陌生的、由奇异星轨连接而成的星座,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一点点地敲碎,重组。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星图的中央。

在那里,一个由无数星云和尘埃构成的、如同巨型眼睛般的旋涡状星系,被一个红色的光圈重点标注了出来。

而在那“巨眼”的旁边,一行同样由蓝色光芒组成的、冰冷而锋利的小字,静静地悬浮着。

仿佛是来自神明的最终警告,又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死亡邀约。

那行字,写的是:

“擅入者,神亦弃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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