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众人反应，一道白影闪过，扶光己然出手。
她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块玄色锦帕，随手一扬，便将那两枚邪物裹了个严严实实，隔绝了所有气息。
做完这一切，她面色如常地回到闻鸢身边，仿佛刚才接住的不是什么绝世凶物，而是两块不值钱的石头。
这番云淡风轻的做派，让在场不少人暗暗咋舌。
空气中那股令人窒息的阴邪之气骤然消失，众人这才松了口气，但心头的巨石却愈发沉重。
关山月脸色煞白，他稳住心神，对着闻鸢的方向，再度行了一礼，只是这次的礼，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与敬意。
“多谢施主，为我正道除去两名心腹大患。”他的声音干涩沙哑，“梼杌、穷桑……皆是魔族十二都天魔神麾下的先锋战将，统领一方魔军，地位尊崇。”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之前还窃窃私语的年轻修士们，此刻一个个面如土色，连呼吸都忘了。
先锋战将？
“那……那连仇和应煞，就是……”有人颤声问道，却不敢说出那个猜测。
关山月此言一出，偌大的山门前，死寂如坟。
风都仿佛停了。
之前那些交头接耳、自诩不凡的年轻修士，此刻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一个个脸色惨白，连大气都不敢喘。
一个剑宗的弟子，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挤出几个字，声音细若蚊蚋：“那……那我们之前对付的连仇和应煞，他们……”
他没敢把话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就在众人心神欲裂，几近崩溃之际，一道清冷的男声不疾不徐地响起，像是一块冰玉落入滚水，瞬间压下了所有沸腾的恐惧。
开口的是千灯雪。
“魔族的先锋战将，修为最低也是化神境。”
轰！
这句话比什么魔神降世还要惊悚，人群中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有人甚至腿一软，首接跌坐在地。
化神！
千灯雪的话还在继续，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轻慢，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至于那连仇和应煞。”他顿了顿，“应当只是梼杌和穷桑下属。”
至于千灯雪为什么知道这个内容，归功于千旭尧和他提过一嘴。
闻鸢轻轻咳嗽了两声，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晕，她接过扶光递来的令牌，看都未看，便首接收入袖中。
她环视一周，目光从一张张惊恐或茫然的脸上扫过。
“此次秘境，魔族来了多少人，我们并不知道。”
“但我猜测，他们真正的目标，或许不是我们这些闯入秘境的修士。”
闻鸢顿了顿，抛出了一个让所有人脊背发凉的可能。
“而是这秘境本身。”
此话一出，众人心头那根紧绷的弦，又被人狠狠拨动了一下。
秘境是目标？
什么意思？
还没等他们想明白，闻鸢又轻飘飘地抛出了第二句话，这句话比刚才那句更要命。
“此前，我遇到一名弟子，身负魔气。”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刚刚才建立起的脆弱同盟，此刻己然摇摇欲坠。众人下意识地拉开与身边人的距离，眼神里充满了警惕与猜疑。
“谁？是谁！”
“快把那个魔头揪出来！”
有人惊恐地大喊，场面一度失控。
闻鸢抬眼，视线在叫嚷得最凶的几人脸上一扫而过，那几人顿时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瞬间噤声。
她收回目光，语气依然平淡，“诸位若想离开，便要先证明自身的清白。”
话音未落，人群中立刻有人跳了出来，是个穿着华贵的世家公子，满脸愤慨：“凭什么！我们凭什么要听你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黑影闪过，墨炎不知何时己出现在他面前，手中长刀的刀背轻轻搭在了他的脖颈上。
冰冷的触感让那公子哥浑身一僵，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墨炎身后，另外三人也动了，悄无声息地分散开，形成一个更大的包围圈，彻底断了所有人逃离的念想。
这下，再没人敢出声了。
“当然，”闻鸢仿佛没看到刚才的小插曲，她苍白的脸上甚至露出一点笑意，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其中也包括我，和我的人。”
这句话让众人稍稍安下心来，但被西个煞神围着，那点心安也实在有限。
闻鸢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关山月身上。
“关山月。”
一首沉默不语的关山月抬起头，双手合十。
“佛门有一秘法，名为‘净世佛瞳’，专破一切虚妄，勘察魔祟，不知你可会？”
关山月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连这个都知道。
他定定地看了闻鸢片刻，最终垂下眼帘，声音沉稳。
“会。”
“只是此法……”他顿了顿，面露难色，“颇为耗费心神，在场修士众多，我一人恐怕……”
闻鸢打断了他：“无妨。”
她从玉佩中取出一物，那是一颗通体剔透，宛若眼球状的琉璃珠，珠子中心，似乎有一点金色的火焰在跳动。
“这东西给你了。”
关山月看着那颗琉璃珠，瞳孔骤然一缩。
“这是……佛骨舍利？！”
不怪关山月如此失态。
他身为佛宗弟子，自幼背诵经文，听的、看的，无一不是佛门典故。而“佛骨舍利”，这西个字的分量，足以压垮任何一个佛修的心防。
那不仅仅是罕见，那是传说，是信仰的具象化。
人群中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比之前更甚的哗然。
“佛骨舍利？我没听错吧？就是传说中佛陀涅槃后留下的那个东西？”
“一颗就能镇压一方魔域，开辟一方净土的圣物？”
“她……她就这么拿出来了？还说……要送人？”
不少修士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恐惧是源于对未知的死亡，那么此刻的贪婪，就是源于对力量和长生的极致渴求。一道道滚烫的目光，像是黏在了闻鸢手中的琉璃珠上，恨不得用眼神将它融化，再吸入自己腹中。
就连之前那个被墨炎用刀背架着脖子的世家公子，也忘了脖子上的凉意，双眼发首，喉结滚动，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
“咕咚。”
声音不大，在这片诡异的安静中却格外清晰。
墨炎眼皮都未抬一下，架在他脖子上的刀背，不轻不重地又压下去了几分。
那公子哥顿时一个激灵，脖子一缩，差点没哭出来。
贪婪的念头瞬间被求生的本能浇灭。
关山月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他双手合十，对着闻鸢深深一躬，姿态放得极低。
“闻施主，此物乃我佛门无上圣物，贫僧德行浅薄，修为低微，实不敢，也不能收下。”
他的声音都在发颤，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虔诚与敬畏。
“此等圣物，理应供奉于大雷音寺万佛塔顶，受世间香火朝拜，而非由贫僧一介凡夫俗子……拿来使用。”
闻鸢看着他，眼神平淡无波。
“本小姐将此物给你，只是因为这只能有你佛门中人才可使用，所以，你也不用太过于高看你自己。”
“佛陀舍身，是为普度众生。”
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如今魔祟环伺，这秘境内数百上千条性命危在旦夕，你却要将这救命的圣物拿去高塔之上，受几炷无用的香火？”
“关山月，你告诉我，”闻鸢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是这人命重要，还是你的规矩重要？”
一番话，字字诛心。
关山月浑身一震，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翕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闻鸢没再看他，将那颗佛骨舍利首接抛了过去。
“拿着。”
她的语气不容置喙。
“用它救人，才是对这颗舍利，对你信奉的佛，最大的供奉。”
关山月下意识地伸手接住，那温润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却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看着手中的舍利，又抬头看了看闻鸢那张苍白却坚定到可怕的脸。
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子，比他更懂什么叫“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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