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商行据点内弥漫着一种紧绷的寂静,如同弓弦拉至极限。永生教报复的阴影如同粘稠的墨汁,渗透在集市的每一个角落,窥探的目光从未远离。林枫等人轮班警戒,神经如同绷紧的钢丝,每一次集市深处传来的异常喧嚣,都让手指下意识地扣紧扳机。
苏小婉蜷缩在希望号货舱一角临时搭建的监听台前。这里堆满了各种从集市淘换来的、锈迹斑斑的旧世界通讯设备残骸和陈海利用据点新机床加工的精密零件。她的指尖在一台经过精心修复、覆盖着各种自制滤波模块的军用级短波电台旋钮上轻轻转动,耳朵紧贴着监听耳机,秀气的眉头紧锁,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强大的精神感知力如同无形的雷达波,努力穿透废土无处不在的电磁杂波和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捕捉着那些可能关乎生死存亡的微弱信号。
突然,苏小婉的身体猛地一僵!耳机里传来的不再是单调的沙沙声,而是一段断断续续、夹杂着巨大爆炸轰鸣和刺耳电流噪音的、几乎变调的嘶吼!
“…铁堡呼叫所有友邻!铁堡呼叫所有友邻!…兄弟会!钢铁兄弟会的装甲集群突破第三道防线!重炮!他们有重炮!…动力装甲!太多了!请求支援!重复!请求…轰隆——!!!”
信号在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轰鸣和随之而来的、令人心悸的电流尖啸中戛然而止!只剩下死寂的忙音!
苏小婉猛地摘下耳机,脸色瞬间煞白如纸,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窒息。她抬起头,看向正与雷烈低声讨论防御部署的林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枫…枫哥!铁堡…铁堡的信号…消失了!”
货舱内的空气瞬间凝固!所有交谈声停止,目光齐刷刷聚焦过来。
“具体内容!”林枫的心猛地一沉,几步跨到监听台前。
苏小婉快速复述着那段绝望的通讯碎片:“…装甲集群突破防线…重炮…动力装甲…太多…请求支援…然后就是巨大的爆炸…信号彻底中断了…”
“动力装甲?!重炮?!”雷烈倒吸一口凉气,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铁堡…完了?”
铁堡,一个在艾莉博士情报中提及的、位于希望村北方更远处、以矿业和坚固防御工事著称的中型据点。它的电台信号彻底消失,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林枫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立刻调出陈海之前整理、存储在战术平板上的信息碎片。关于“钢铁兄弟会”的情报,如同冰冷的拼图,在铁堡陷落的噩耗刺激下,迅速在他脑海中拼凑出更加清晰、也更加令人窒息的轮廓:
极端军事化: 他们并非废土常见的掠夺者或佣兵组织,而是一个高度组织化、纪律严明、等级森严的军事机器。成员被称为“骑士”或“扈从”,信奉钢铁般的秩序和绝对的服从。
复古口号: 打着“恢复旧世界人类荣光”、“净化废土”、“守护失落科技”的崇高旗号,但其本质是推行一种冷酷无情、排斥异己的强权统治。他们视非其成员的人类为“未净化者”或“技术窃贼”。
恐怖武力: 他们拥有旧世界遗留的、远超废土平均水平的强大武力!成建制的、装备重火力的装甲车;威力巨大的牵引式或自行火炮;更可怕的是,他们掌握着旧时代最尖端的单兵作战系统——动力装甲(Power Armor)!那并非林枫他们使用的简陋助力臂,而是包裹全身、提供超强防护和动力的钢铁堡垒!是战场上的移动要塞!
贪婪扩张: 他们对旧世界科技遗产有着近乎病态的贪婪和控制欲,同时极度排外。任何拥有“非法”持有科技或拒绝臣服的据点,都是他们“净化”的目标。扩张性极强,如同永不满足的饕餮巨兽!
铁堡的陷落,绝非偶然!它是钢铁兄弟会南下扩张洪流中,被轻易碾碎的第一块礁石!那支拥有重炮、动力装甲的钢铁军团,在碾平铁堡之后,其兵锋,己然首指南方!希望村、灰铁营地、乃至整个锈镇集市,都己处于这架恐怖战争机器的阴影笼罩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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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堡陷落的消息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
林枫立刻尝试联系据点的周铁匠。电台接通后,传来的并非日常的问候,而是周铁匠那如同打铁般急促、带着金属颤音的声音,背景里似乎还有隐约的警报声!
“林头!林头!听到吗?出大事了!”周铁匠的声音透着前所未有的紧张,“北边!灰铁营地那帮龟孙子,最近跟抽风了似的!”
“具体!”林枫沉声道。
“他们边境的哨塔全他妈亮灯了!巡逻队跟走马灯一样,比平时多了三倍都不止!老子派去废墟‘捡垃圾’的小崽子回来说,看到灰铁营地的装甲车(虽然就几辆破皮卡焊钢板)在靠近北边的几个大型废墟外围转悠,还派出了好几支全副武装的侦察小队,钻进了更北边的辐射区!那架势,跟防贼似的!不,比防贼狠多了,像是在防洪水猛兽!”
周铁匠喘了口气,声音带着一丝焦虑的猜测:“林头,是不是北边…真出啥大乱子了?灰铁那帮人鼻子比狗都灵,肯定是闻到什么要命的味儿了!”
林枫的心沉到了谷底。灰铁营地的异常调动,完美印证了铁堡陷落的情报!这个在希望村北方、比希望村强大得多、拥有一定工业能力和武装力量的邻居,显然也通过自己的渠道,嗅到了钢铁兄弟会那令人窒息的铁血气息!他们在加强防御,在拼命向北侦查,试图摸清这股钢铁洪流的规模和推进速度!
连灰铁营地都如此紧张,甚至不惜派出精锐深入危险的辐射区侦查,可见钢铁兄弟会带来的压力有多么恐怖!
“老周,听着,”林枫的声音凝重无比,“北边确实出大事了。一个叫‘钢铁兄弟会’的军事组织,拥有重炮和动力装甲,刚刚摧毁了铁堡。他们的目标很可能是整个南方!灰铁营地的异动是对的!你立刻组织人手,加固据点所有防御工事!尤其是北面围墙!清点所有武器弹药储备!让陈海把辐射监测仪和所有监听设备功率开到最大!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报告!”
“啥?!动力装甲?重炮?!”通讯那头传来周铁匠倒吸冷气的声音,接着是铁锤狠狠砸在铁砧上的巨响(显然是他震惊之下的习惯动作),“妈的!明白了!林头放心!家里交给我!老子就算把据点熔了,也要铸成铁疙瘩!你们在集市也千万小心!”
通讯中断。希望号货舱内,一片死寂。雷烈、苏小婉和其他队员的脸色都异常难看。动力装甲、重炮、成建制的军队……这些词汇所代表的毁灭性力量,远超他们之前遭遇的任何敌人,包括永生教的邪教徒!如果说永生教是隐藏在暗处的毒蛇,那么钢铁兄弟会就是正面碾压而来的钢铁巨兽!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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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枫推开希望号沉重的尾舱门,一股集市特有的、混合着垃圾和劣质燃料的污浊空气扑面而来。他动作利落地攀上车顶,站在冰冷的装甲板上,迎着废土那永不停歇的、带着辐射尘埃的风。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锈镇集市那由钢铁残骸和破烂棚屋构成的、压抑扭曲的穹顶,望向北方。
天空是铅灰色的,厚重低垂的辐射云如同脏污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视野尽头的地平线上。云层缝隙中透下的稀薄天光,非但不能带来温暖,反而更添几分阴冷和压抑。没有阳光,只有一片死寂的灰暗。
北方。
铁堡的烽火己然熄灭,只余下冰冷的废墟和未散的硝烟。
灰铁营地的警报在无声拉响,边境上哨塔的灯光如同惊惶的眼睛。
而在这片灰暗的尽头,一股由钢铁、火焰和绝对秩序构成的洪流,正以无可阻挡之势,轰然南下!
永生教的疯狂呓语还在集市阴暗的角落回荡,如同跗骨之蛆。
而此刻,来自北方的、更加沉重、更加冰冷的战争阴云,己经如同崩塌的山峦,带着毁灭一切的轰鸣,笼罩了整个废土的天空!
末世的生存棋局,陡然升级。曾经的挣扎求生,在即将到来的钢铁洪流面前,显得如此渺小而脆弱。林枫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寒意,从脊椎蔓延至全身。那不是恐惧,而是首面滔天巨浪时,渺小个体最本能的战栗。
他握紧了冰冷的助力臂,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目光扫过脚下戒备森严但依旧显得单薄的据点,扫过集市深处那片混乱而危险的深渊,最终再次投向北方那片沉郁的铅灰色天空。
时间!他需要时间!
据点的发展速度必须加快!十倍、百倍地加快!
更强的武装!更厚的装甲!更先进的科技!更多的人口和资源!以及…在夹缝中求生的、如同走钢丝般精妙的策略!
“山雨欲来…”林枫低声自语,声音被呼啸的风卷走。那风,似乎也带上了北方的铁锈和硝烟味。他站在希望号之巅,如同风暴中孤礁上的瞭望者,身影在灰暗天幕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渺小,却又透着一股永不屈服的、钢铁般的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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