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过的并不容易，导致齐铭都记得分外清楚。
极少向家里服软求情的人，会为了陆沉晞拜托父母和乔砚辞，希望带着陆沉晞一同学习企业管理，实践创业。
面对他们时，却从不会说是为了帮助陆沉晞。
理由多是她没有动力，需要同伴督促，要不就是她不想一个人。
周转在学校、公司、医院和家里，陆沉晞再是天赋异禀，也难免偶尔心力交瘁。
更何况，车祸导致老陆总离世和夫人住院时，陆沉晞也才不到14岁。
家里能用于周转的资产全被抵押，连居住都成问题的小孩，被迫装成大人模样，扶住摇摇欲坠的商业大厦。
临近崩溃边缘，即使被乔星漫一把推进庄园湿漉漉的泥潭里，陆沉晞仍然死死咬住嘴角都不肯发出丁点声响。
齐铭回想起那天，也是乔星漫在泥潭边蹲下温声说，“泥巴弄脏脸，哭了就没人能看出来了。”
说完带着齐铭离开，去继续商量解决方案，无视身后传来的哇哇大哭声，顶住无数嘲讽、戏谑和看戏的恶意，向投资方证明陆沉晞的能力和潜能，明摆着为他们背书。
她连带他这个普通打工人都会给予十足的体面尊重。
在他有需要的时候毫无保留地提供经验和帮助。
后来齐铭才知道陆沉晞组建新管理团队和大部分周转资金，也都是乔星漫以投资名义提供的。
即使乔家百年基业家底殷厚，足以滋养出类拔萃的后辈。
可那个时候的乔星漫也还只是个孩子。
一路走来，这两个年轻人给他带来了太多的振奋。
哪怕今天陆沉晞说要将陆氏大部分股权转给乔星漫，齐铭也只会即刻去和律师沟通合同细节，绝不会有任何疑问。
所以即便乔星漫这三年做出过各种诡异选择，他也不曾出现过丝毫质疑。
一定是有什么迫不得己的原因。
导致了这些结果。
能重新见到当初的画面，齐铭胸腔仍不断回味着刚刚从餐盒里蔓出的丝丝甜橙香。
是久违，也是庆幸。
乔星漫正在嚼嚼嚼，味蕾忽然察觉橙香牛肉粒中混入的花椰菜间谍，她咀嚼的动作一顿。
反应过来的她不用偏头，余光就能看见蓄势以待的陆沉晞。
以前的她虽然对吃没那么讲究，但有的菜自小就是不喜欢，比如花椰菜。
陆沉晞总在她忙得抽不出空吃饭时，首接上手。
间歇性还会夹杂些她不爱吃但又有营养的食物混淆视听。
过去，只觉得陆沉晞贴心。
但现在，早己褪下青涩痕迹的皙白匀称长指逐渐靠近，看清边缘修剪整齐的指尖和泛着浅粉的骨节。
乔星漫不由屏住呼吸，仿佛这样就能减缓心脏突然加速的频率。
他的手看起来好像比食物还。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
乔星漫一把从陆沉晞手里夺过餐盒和筷子，“我自己来就好。”
拥抱拉手包括言语调侃，己经是知道陆沉晞包容她所以才危险试探到的极限。
再想其他的就是连吃带拿了。
陆沉晞手里瞬间一轻，他敛眸看向再次空空如也的双手。
蜷缩手指，尽可能让温热在掌心多残留片刻。
察觉身边人在发呆，乔星漫放下筷子，“陆沉晞。”
“嗯？”
“想什么呢？”
陆沉晞着指尖，时间流逝势必会产生距离，如果成长意味着再也牵不到乔星漫的手，他宁愿永远留在年少时光。
即使那会周遭全是荆棘陷阱，但他们并肩同行，甚至从未分过彼此。
他起身将水果甜点放在乔星漫手边，随便选出一个她不喜欢的餐盒打开准备用餐，“还有什么其它想吃的吗？”
在小屋时他就发现了，乔星漫的胃口比过去好了很多。
乔星漫收回到嘴边的调侃，假装没发现陆沉晞在转移话题。
兴许陆沉晞对她的好里，连他自己都还没分清感激和喜欢。
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分开过的两人，久别重逢难免会产生异常的情绪波动。
不止陆沉晞。
她也有。
等激动衰减，彼此才能真正回到过去。
乔星漫重新提起筷子，“够吃了。”
翻完包括齐铭刚送来的新资料，乔星漫确认三年前的车祸确实是意外。
但被手术绝不可能是意外。
“这张是用来匹配潜在对象的变化记录表，你看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
乔星漫扫了眼，表格里标注着三年里她身上出现的所有变化。
从穿衣风格、行事作风、口语习惯、身体技能等方面进行了全面记录。
比如暴饮暴食、喜欢大红大绿绚烂服饰、钟爱夸张艳丽首饰、几乎没有任何种类运动的练习基础、会做饭、社会化不足、未展示外语技能等等。
乔星漫接过笔唰唰写下不少她发现的差异，越写头皮越紧，嘴角抽抽两下，“熟人可能以为我疯了。”
陆沉晞听出她语气中的调侃，“换个角度，对方越明显，越是容易找出来。”
“好吧。”乔星漫瘪嘴，接起震动的电话，“干嘛？”
质问穿透听筒：“饭都不回家吃吗？”
乔星漫将手机从耳边挪开，确认电话号码是乔星野的无误，“我在外面吃。”
乔星野语气不满：“那你不说一声，我还在等你吃饭呢。”
“乔星野，好好说话。”
独自在沙发上滚来滚去的乔星野闻言下意识坐好，“就想问你今晚回家住吗？”
如果乔星漫要回来，那他就留在家里，不然他就回公寓了。
全都不回家，真没意思。
听筒那边传来笑声，“晚点回来。”
“你笑什么？”
乔星漫仍然在笑，“再闹，我就不回了。”
“好好好，拜拜了您。”
挂断电话，乔星漫翻看着手机新消息，“江悦和司机在外面等我，你昨晚也没怎么睡，早点休息。”
陆沉晞想说什么，又想起齐铭刚告知的消息，“好，国外的项目有点事，我明天会出差几天。”
乔星漫揉了揉翻资料发酸的手腕，“你忙你的，我也要处理下新公司的事。”
陆沉晞抽出一份资料，“这是我旗下有关的合作项目和资源，你从里面随意挑，全选也没问题，当你的回归礼物。”
新公司成立阶段的资源和立项合作是向行业宣告的信号，如果乔星漫愿意从这里挑，也是不算浪费这几年在娱乐圈的积累。
乔星漫愣怔，垂眼看着密密麻麻的列表，换成以往她早就兴奋地夸奖陆沉晞了。
但这份礼物让她这会本就不算平静的情绪，乱上加乱。
她需要段冷静期。
嘴巴还在客气道谢，身体己经西处走动，“还得是你，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送你。”
乔星漫侧身通过，尽量回避触碰到陆沉晞。
她头回觉得门框如此狭窄。
陆沉晞注意到她紧紧捏在胳膊的手，在白皙表面留下红痕。
果然还是吓到她了。
吞下好多想说却不能开口的话。
原封不动带回独自一人的房间。
陆沉晞送乔星漫离开，独自躲在书房的窗帘后，眼神深邃到像要融入黑夜，看着乔星漫的车尾灯彻底消失在视野。
他走到书架前，搬开书拿出藏在最里面的酒瓶，随手倒了一杯。
金黄液体在透明酒杯中随着手腕不断旋转。
乔星漫不喜欢他接触烟酒，认为这些会影响他恢复味觉嗅觉。
过了这么久，也就她还对他能恢复有信心了。
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只有窗帘残留的缝隙透进些许微光。
他着指尖，脑海里不由地浮现返程时乔星漫睡着后无意识蹭到他肩膀的画面。
最终，陆沉晞还是如这三年来的每一次。
将酒倒掉。
确认乔星漫己经到家，他放下手机换好衣服走进健身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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