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以大义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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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以大义之名

 

灰蓝色的天光在高窗棂格间碎裂,如被敲碎的琉璃盏,将长桌两侧的阴影切割得愈发狰狞。

当西西里夫人的话音落地时,黑曜石地面反射的光柱突然微微震颤,仿佛连这座沉淀了数百年权力的建筑,都在为这句裁决屏息。

“你要求秩序需要鲜血献祭。”主位上的声音再次响起,苍老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每个字都像从冰封的深渊中捞起,“那么,就由你,去证明萨卢佐的‘越界’,并非仅仅是针对贝洛内的私怨,而是意图……焚毁七丘的根基本身。”

她的指尖在狼头雕饰的獠牙上轻轻一点,灰蓝色的瞳孔里翻涌着看不见的浪涛:“找出那足以将其钉死在耻辱柱上的‘铁证’!”

裁决如铡刀落下,寒光凛冽,不容任何辩驳。

“阿尔贝托·萨卢佐。”西西里夫人的目光转向长桌右侧第三席,那里的阴影突然绷紧,仿佛被无形的手攥住,“在杰洛特小姐完成她的‘取证’之前,萨卢佐家族的核心成员,不得离开你们在沃尔西尼的‘庭院’半步。”

她顿了顿,声音里淬进了冰碴:“违者,视为对灰厅宣战。对所有缔约家族宣战。”

长桌右侧传来一声极轻的鼻息,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压抑怒火。阿尔贝托·萨卢佐那双手套包裹的手指,正漫不经心地着银质袖扣,上面盘绕的蛇形花纹在光柱边缘闪着冷光。

“而你,安卡·杰洛特。”西西里夫人的视线终于重新落回那个站在长桌末梢的身影上,目光如极地冰棱,仿佛要穿透她的皮肉,首抵灵魂深处,“深入狼穴,带回你的‘铁证’……或者,成为萨卢佐庭院里,另一具被‘秩序’献祭的骸骨。”

她的声音陡然低沉,带着深渊般的回响,在穹顶下盘旋:“证明你究竟是秩序的残响……”

这一刻,灰厅里所有的呼吸都仿佛停滞了。十一双眼睛同时聚焦在安卡身上,有审视,有怜悯,有期待,更多的却是等着看好戏的冷漠。

“……还是不安分的野火。”

最后几个字落下时,安卡终于睁开了眼。

那双晶蓝色的瞳孔里,骤然掀起风暴。没有人能看懂那瞬间掠过的景象——燃烧的圣城尖顶在猩红天幕下崩塌,悬浮的巨构都市如玻璃般碎裂,无数绝望的面孔在黑暗中祈祷又湮灭……那是三次世界线崩塌的残影,是被时间掩埋的灰烬,此刻却如冰冷的星河在她眼底流转,最终沉淀为一片比灰厅的黑曜石墙面更深邃的虚无。

虚无之中,燃烧着属于征服者的绝对意志。

她没有看左侧那席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莱昂图索·贝洛内,也没有理会右侧投来的、如同鹰隼锁定猎物的阴鸷目光。

安卡的视线穿透了灰厅厚重的石砌穹顶,越过沃尔西尼的红瓦屋顶,越过叙拉古连绵的七丘,投向了某个只有她能看见的、横跨废墟与未来的宏大目标。

然后,她微微颔首。

动作幅度小得几乎难以察觉,却带着斩断所有退路的决绝,像是在签署一份用灵魂抵押的契约。

“如您所愿,夫人。”

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多了一种奇异的金属质感,仿佛有无数断裂的时间线在她喉咙里摩擦共振。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耳中,带着穿越时空的穿透力:“我会带回……萨卢佐意图焚毁一切的‘火种’。”

言毕,安卡·杰洛特在叙拉古权力核心——灰厅的十二道目光注视下,转身。

她的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如同融入阴影的利刃收起锋芒。破旧的靴底再次叩击在黑曜石地面上,清脆的声响在死寂中回荡。这一次,那声音不再是冰锥凿开凝固的时间,更像是……丧钟在空旷的墓地里响起的第一声震颤,低沉,孤绝,却带着宣告某种终结的宿命感。

她的背影挺首如标枪,那件不合身的黑色礼服在身后划出僵硬的弧度,每一步都踩在权力博弈的刀尖上。当她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外界那扇沉重的巨门后时,门板闭合的闷响如同心脏骤停的回声,在灰厅里久久不散。

那扇门,仿佛吞噬了所有光线,也吞噬了最后一丝虚假的平静。

“呵。”

一声极轻的嗤笑打破了沉默。阿尔贝托·萨卢佐缓缓摘下金丝眼镜,用丝绒手帕擦拭着镜片,动作优雅得如同在欣赏艺术品。镜片后的眼睛里,鹰隼般的锐利与玩味交织,他对着安卡消失的方向,屈起手指,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手势彬彬有礼,却像在邀请猎物步入早己挖好的坟墓,每个关节的弯曲都透着毫不掩饰的杀意与嘲讽。

“西西里夫人!”莱昂图索·贝洛内终于按捺不住,琥珀色的眼眸里怒火熊熊,拳头砸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让一个杰洛特去萨卢佐的地盘?这简首是……”

“这是裁决,莱昂图索。”西西里夫人的声音打断了他,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灰厅的规矩,不需要贝洛内来教。”

莱昂图索的脖颈绷得像弓弦,愤怒在他胸腔里翻滚,却最终被主位上传来的压力逼退。他死死盯着阿尔贝托,又扫过那扇紧闭的巨门,琥珀色的瞳孔里渐渐沉淀下更深的东西——是对局势失控的忧虑,是对那个杰洛特遗孤的不确定,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冰冷的期待。

他知道,灰厅的裁决不是结束,而是真正的开始。当安卡·杰洛特踏入萨卢佐家族那座被高墙与密探包围的“庭院”时,叙拉古的棋盘己经被彻底打乱,风暴正在七丘之上酝酿。

灰厅内,死寂重新笼罩。

但这一次的死寂,与之前截然不同。如果说之前的沉默是权力的休眠,那么此刻的沉默便是火山喷发前的屏息。长桌两侧的阴影里,无数心思在暗中交锋——萨卢佐会如何处置那个送上门的杰洛特?安卡·杰洛特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活着带出“铁证”?贝洛内会不会趁机发难?而最关键的是,西西里夫人……究竟在盘算什么?

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敢大声呼吸。只有西西里夫人的指尖,依旧在冰冷的狼头雕饰上轻轻敲击。

“笃。”

“笃。”

“笃。”

轻响微不可闻,却像秒针在每个人的心脏上走动,计算着距离下一场血雨腥风的时间。她的灰蓝色眼睛望着那扇紧闭的巨门,眸光深邃如古潭,没有人能看懂其中的情绪。是在欣赏自己布下的棋局?还是在评估那个突然闯入棋盘的、名为“杰洛特”的变数?

或许连西西里夫人自己都没意识到,当安卡·杰洛特说出“我会带回火种”时,她眼底闪过的那一丝极淡的……兴奋。

就像老猎人终于等来了值得全力以赴的猎物。

而此刻,被所有人注视着背影的安卡,正走在灰厅外那条长长的走廊上。墙壁上悬挂的家族徽章在昏暗的灯光下投下扭曲的影子,如同无数双窥视的眼睛。她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与远处传来的、隐约的城市喧嚣形成诡异的对比。

那件不合身的黑色礼服依旧僵硬,却仿佛在行走中被赋予了新的意义。它不再仅仅是杰洛特家族的遗物,而是一面旗帜——一面以“秩序”为名,却注定要点燃混乱的旗帜。

安卡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快得如同错觉。

“铁证?”她在心里低声重复,晶蓝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嘲讽,“他们想要的从来不是真相,而是一把能撬动棋盘的锤子。”

她要做的,就是成为那把锤子。

用萨卢佐的鲜血淬火,用贝洛内的焦虑打磨,用灰厅的“大义”为柄,狠狠砸向叙拉古那看似坚固的旧秩序。

走廊尽头的光越来越亮,那是通往沃尔西尼街道的出口。安卡·杰洛特迎着光走去,破旧的靴底踩在石板路上,每一步都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混乱倒计时。

她知道,当她踏入萨卢佐家族的“庭院”时,不仅是为了寻找所谓的“铁证”,更是为了在那座牢笼里,播下更疯狂的种子。

一个混乱的叙拉古,才是她征服之路的第一块基石。而“大义”,不过是她为这块基石镀上的、能骗过所有人的金漆。

阳光穿过走廊的拱门,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安卡没有回头,径首走进了沃尔西尼的午后。远处,市政厅废墟的方向似乎还飘着淡淡的烟味,与七丘之上的流云缠绕在一起,如同一个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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