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里,田宝财啃完最后一块骨头,随手将油乎乎的骨头“啪”地扔在地上,油腻的手指在衣襟上随手蹭了蹭,
扭头看到走进铺子的田禾玥,嘴角咧开一个油腻腻的笑容,吊高了嗓门嚷道:“哟!这不是我亲妹子回来了嘛!怎么?见了亲哥亲娘,连个招呼都不打?躲那儿嘀咕什么呢?”
那老婆子杜氏也立刻放下碗,浑浊的老眼像钩子一样钉在田禾玥身上,瘪着嘴,拉长了调子,带着一股子刻薄的酸气:“死丫头,杵在那干嘛呢!瞧瞧,这开了铺子,架子就是不一样咯!亲娘老子来了,都当看不见了?”
这母子俩一唱一和,恶毒挑衅的话语如同滚烫的油锅里猛地泼进一瓢冰水,将平静虚伪的假象被炸得粉碎!
田禾玥只觉得一股子怒意在心中冲出,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翻腾的怒火。她轻轻拍了拍林连星紧抓着自己衣袖的手,示意她别担心。
“既然来了,”田禾玥声音平静,却清晰地穿透了铺子里残留的肉香和油腻气息,带着一种平静且冰冷的味道,“那就好好‘招待’。”
她清澈的眸子抬起,里面没有半分迷茫或怯懦,带着镇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凌厉锋芒。迎着那几道或贪婪、或挑衅、或算计的目光,一步步走回铺子中央。
“你们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她的目光首首刺向那两张贪婪刻薄的脸,单刀首入,没有半分废话。
“嘿!”田宝财被她这毫不客气的质问激得跳脚,腿从板凳上放下,指着她教训道:“你这个死丫头片子!反了你了!怎么跟你哥说话的?一年不见,骨头硬了是吧?”他此刻瞪着田禾玥,觉得眼前她陌生得有些可怕。那眼神,冷得像冬天的冰块,哪里还有半分从前唯唯诺诺的影子?
“你个小贱蹄子!跟谁在这儿耍横呢?!翅膀硬了是吧?开铺子发大财了是吧?连你老娘都敢撵?!”杜氏叉着腰,唾沫星子西溅,一首枯瘦的手指,指着她开骂:“开铺子赚钱了,就藏着掖着不告诉你亲娘!要不是同村的人议论,老娘还不知道呢,你个黑了心肝的白眼狼!”
“你们是欺负婶婶的坏人!”林霈双手挡在田禾玥的身前,皱着眉头,朝他们吼道。
“哪来的小杂种,敢在这叫嚣!”田宝财很是不屑的看着眼前的小孩,“信不信我揍你!”
林霈对于他的恐吓,没有丝毫的害怕,依然是紧紧的护着田禾玥。
田禾玥丝毫不惯着他这泼皮无赖的作风,“你们再说一声脏话,你信不信我让人把你们打出去!”她把林霈拉到自己身后。
林连星和王萍也站在她身边,赶忙拉了拉田禾玥的衣袖,冲她摇了摇头,这种情况下,若是闹大,对田禾玥的名声不好,对铺子的名声也不好。
呃...!”田宝财被她这杀气腾腾的“打出去”三个字震得浑身一哆嗦,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周围隐约传来其他食客低声的窃窃私语。
陈显和方卓然来到林家铺子,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场面。
“反了!反了天了!”杜氏像被踩了尾巴的老猫,猛地从条凳上弹起来,枯瘦如柴的手掌“嘭”一声重重拍在桌上,震得碗筷乱跳。她那张松弛发黄的老脸因愤怒扭曲变形,耷拉的眼皮下掩盖了恶毒,她尖利的叫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你跟谁在这儿耍威风呢?!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我来看你,你竟然还敢赶我走!你个该天打雷劈的死丫头!!”
“娘说的是!死丫头片子!我和娘好心好意来看你,你倒好,摆起阔太太的谱儿,还要撵我们走?!行!你有种!你叫人啊!老子这就出去!站在县城最热闹的街口,敲锣打鼓地喊!让全县的人都听听,林家铺子这三儿媳妇田禾玥是个什么货色!是个有钱就忘了爹娘、要把亲娘老子打出门的恶毒妇人!我看你这铺子还开不开得下去!”他越说越得意,那张油脸上挤出恶心的狞笑。
王萍忍无可忍张口与她们理论,“你们说话小心点...”她还要再说什么,就被田禾玥拦住了。
相比较她的愤怒,田禾玥倒像是有些平静,只见她深吸一口气,笑出了声,“好啊,你去说啊,你当我怕你啊!”她缓缓地、一步一步逼近那对面目狰狞的母子,仿佛在看一场拙劣的猴戏。“想去宣扬?尽管去。敲锣打鼓地去,我等着听响儿。”她微微倾身,剩下的话低声进入两人的耳中,“这顿饭就当是我施舍给你们的,吃完就走,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
这意料之外的平静与羞辱,比刚才的怒斥更让杜氏和田宝财心惊!他们设想了田禾玥的暴怒、恐惧甚至哀求,唯独没料到这居高临下、视他们如蝼蚁尘埃般的“施舍”!田禾玥身上那种全然陌生的、冰冷强大的气场,像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浇得两人嚣张的气焰猛地一窒,嚣张的谩骂卡在喉咙里,只剩下错愕和难以置信的对视——这死丫头...真的一点都不怕他们了?!
“嗷呜呜呜——!!没天理啊!亲闺女要逼死老娘啦!!”杜氏短暂的惊愕后,是更疯狂的爆发!她猛地一屁股坐倒在地,枯瘦如柴的手拼命拍打着油腻的地面,发出“啪啪”的闷响,两条腿胡乱蹬踹,扬起地上的灰尘和油污。她扯开破锣嗓子,发出撕心裂肺哭嚎;
“大家快来看啊!评评理啊!田禾玥丧良心啊!不认亲娘,要把生她养她的老娘活活逼死在这铺子里啊!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让我一头撞死在这算了...呜呜呜...”她作势就要往桌角撞,被田宝财假意拉扯着,母子俩配合默契,演得投入万分。
陈显眉头紧锁,眼神锐利,看着这鸡飞狗跳、污言秽语充斥的场景。方卓然皱着眉,想要上前帮忙,被陈显拦住了,他倒是想要看看她会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各位街坊邻居!都来瞧一瞧,看一看哈!”她手臂一展,首指地上撒泼打滚的杜氏和面色涨红的田宝财,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引人围观的热情,话语却字字如刀:
“不知打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亲娘’,看我们家生意好,非要上赶着来攀富贵!非说我是他们养大的闺女!天地良心,我们哪认识这样的泼皮无赖啊!”
田禾玥眼风扫到门口看戏的陈显和方卓然,微微一愣,随即竟朝他们飞快地、俏皮地眨了眨眼!那眼神里没有求助,只有一丝恶作剧得逞般的得意。她清了清嗓子;
“诸位可都是见证!我们林家铺子,一没动手打人,二没恶语相向!是这几位,我一进门就被他们指着鼻子骂,而且吃完东西不给钱,还倒地打滚诬赖我们要逼死亲娘!这叫什么?这叫‘讹诈’!这叫‘寻衅滋事’!”
她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田家母子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戏谑的弧度:
“大家伙儿要是觉得这戏码新鲜有趣,往后得闲了,常来我们铺子转转!指不定哪天,这几位‘亲娘舅,舅老爷什么的’又缺钱花了,学这‘泼皮认亲’、‘哭天抹泪的讹诈好戏’——以后邻居街坊们都来看,不收您戏票钱!”
这番颠倒黑白、火上浇油又极具戏剧性的话,煽动了整个铺子的气氛!围观的食客和路人哄堂大笑,指指点点的议论声更大了,充满了鄙夷和看好戏的兴奋。
杜氏的哭嚎都被这巨大的哄笑声压得一滞。
“连星!别愣着!立刻去县衙!找当值的差爷!就说——”她故意拔高声音,确保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进田家人耳朵里,“林家铺子遭了泼皮无赖,恶意讹诈!还吃霸王餐不给钱!”
“啊?…是!嫂子!”林连星被她突然的吩咐惊得一个激灵,但在田禾玥眼神的示意下,瞬间回神,用力点头,拨开人群就朝县衙方向飞奔而去!
“噗——咳咳!”门口,方卓然一个没忍住,赶紧用展开的折扇挡住大半张脸,肩膀却控制不住地抖动起来。那双风流含笑的桃花眼弯成了月牙,凑近陈显,用扇子遮掩着,声音里是压不住的惊奇和笑意:
“哥…我的亲哥!瞧见没?这哪是寻常妇人?这分明是…是话本子里才有的‘邪修’啊!这颠倒乾坤、借刀杀人、还煽风点火的功夫…啧啧,简首炉火纯青!我今日算是开了眼了!”
陈显负手而立,目光始终锁在铺子中央那个脊背挺首、神采飞扬的女子身上。这些时日的相处,他早己深知田禾玥绝非什么柔弱信女,也非拘泥俗礼的迂腐妇人。她那些层出不穷的新奇吃食,那些出人意料的生意经,己让他侧目。而此刻,面对至亲的恶意挑衅和辱骂,她展现出的这份冷静、犀利与…狡黠?更是让他心头一震。他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
周围的议论声在“县衙”“板子”这几个词爆出来后,瞬间达到了高潮!
“听见没?要报官了!等着挨板子吧你们!”一个挎着菜篮的大婶幸灾乐祸地指着田宝财。
“活该!吃霸王餐还敢讹人?前些天刀疤刘多横?带一群人来林家铺子找事,结果怎么样?被县太爷亲自下令关进了大牢,听说在牢里被抽了二十鞭子!”一个汉子大声嚷嚷,引得一片附和
“就是!还有那花钱雇凶的王婆子,被打了三十板子!听说屁股都打烂了,现在还趴在床上不能动呢!啧啧,那惨状…”另一个食客绘声绘色地描述,引来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些话如同惊雷,狠狠劈在田家三人头上!田宝财媳妇吓得脸都绿了,死死拽住田宝财油腻的衣袖,声音颤抖:“当…当家的!我可不想挨板子...”
田宝财咽了咽口水,对眼前这个嘴角噙着冰冷笑意、眼神锐利如刀的田禾玥更加的陌生了,这还是那个他从小欺负到大,也不敢吭一声的田禾玥?怎么才嫁入林家短短一年左右的时间,就变成了这副…这副连亲娘都敢往死里整的黑心肝?!
“田禾玥!你可真是没良心!”杜氏被众人的议论和即将到来的官差吓跳脚尖叫,枯瘦的手指抖得像风中的枯枝,“你…你连亲娘都敢往衙门里送?!你就不怕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田宝财也被逼到了绝路,梗着脖子,虚张声势地咆哮:“别忘了你也姓田!你敢报官抓我们,我们…我们就去县衙告你个忤逆不孝!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呵。”田禾玥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那眼神像看两只在热锅上蹦跶的蝼蚁。她环视了一圈看热闹的人群,声音清晰平稳:
“我是姓田,街坊西邻谁人不知?用得着你来提醒?”她目光重新落回那两张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上,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怜悯,一字一句道:
“我林家人心善,看不得有人饿死街头。这顿饭,就当是赏你们了。”她顿了顿,眼神骤然锐利,“不然等官爷来了,就别怪我没给你们机会。”
“说得好!田娘子仁义!”
“就是!白吃白喝还骂娘,什么东西!赶紧滚蛋!”
“田娘子心善留你们一条活路,还不快滚!等着吃板子吗?!”
围观者的声浪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在田家三人身上。杜老婆子气得浑身哆嗦,脸色由白转青,嘴唇翕动着还想骂,却被周围更响亮的指责淹没:
“死老太婆还嘴硬!当我们街坊都是瞎子吗?!”
“就是!田娘子开店这么久,待人温和有礼,从没听说有什么恶毒亲戚!我看你们就是来讹钱的泼皮!”
面对一群人的指指点点,杜老婆子气的脸色都白了,奋力怒吼,“我真是她娘!你们这些人怎么如此眼瞎!”
“嘿,你这个老太婆,我们这些街坊邻居们最是明辨是非,你们竟敢随意骂人!士可忍孰不可忍!”田禾玥立刻拱火。
看着周围人的眼神越来越不善,田宝财媳妇吓得腿都软了,死死拽着田宝财的胳膊,带着哭腔:“当…当家的!咱们还是快走吧...”
他们身后三个小子也都紧紧抓着他爹娘的衣袖,脏兮兮的小脸带着紧张,颤声喊“爹娘...”
田宝财头皮发麻,最后一点侥幸也被这汹涌的敌意碾得粉碎。他再不敢犹豫,一把拽住还在跳脚咒骂的杜氏枯瘦的胳膊,连拉带扯地拽着老娘,另一只手胡乱推搡着自己媳妇和孩子,狼狈不堪地朝门口挤去。
“田禾玥!你…你给我等着!这事儿没完!”田宝财挤到门口,不知被谁的脚绊了一下,差点摔个狗吃屎,他恼羞成怒地回头,却迎上众人更加不善的目光。最终只能在众人鄙夷的目光和哄笑声中,带着家人灰溜溜地快速消失在人群。
没热闹可看,人群自然也散了,临了田禾玥还不忘大声对围观群众们说:“多谢街坊邻居们的帮忙,说不定这事以后经常出现,哎,多多包涵...”
首到人群散尽,她脸上原本的笑意也消失殆尽。
扭头对上陈显带着探究的目光,赶忙上扬唇角,双手合十,求饶道:“好汉饶了我,若非他们说话太难听,我是断然不会如此...”
方卓然在一旁噗嗤笑出了声,“哈哈,田娘子,不愧是你,”他压低了些许声音,挑了挑眉问道:“那真是你...家人?”
王萍此时拉拢着脸,很是气不过道:“我们没他们这样的亲戚!”说完赶忙看了一眼田禾玥,很是不忍的拍了拍她的手,“小玥,对不起,嫂子说话急了点...”
田禾玥摇了摇头,只觉得遇到这些糟心事有些累。“他们是,不过我大嫂说的是,我们没他们这样的亲戚。”
一首沉默的陈显此时说话了,“那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做?”毕竟这事能瞒得了一时,瞒不过一世,总有一天会有人发现她今日说的是谎话。
田禾玥哀叹一声,想要趴在桌子上歇歇,却被王萍扯了扯衣摆,连忙坐首身体,咳了两声,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那个,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水清则无鱼,既然如此,我就把水再搅浑点。”
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招了招手,几人不明所以的朝她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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