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荒庙暂避 & 诅咒初探1

狂风卷着戈壁滩上亿万年的沙砾，像无数冰冷的针尖抽打在越野车残破的车身上，发出密集而绝望的噼啪声。车灯昏黄的光柱在翻滚的沙幕中徒劳地刺探，能见度不足五米。陈婧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汗水浸透了后背，又被车窗外透进来的寒气瞬间激得冰凉。后视镜里，除了混沌的沙黄，空无一物，但那股被毒蛇盯上般的寒意却死死缠绕着她的脊椎，挥之不去——那些人，那些为了父亲笔记里隐藏的秘密而不择手段的“秃鹫”，就在这沙暴的某个角落，如同等待猎物流尽最后一滴血的掠食者。

引擎盖下突然传来一阵不祥的、如同垂死巨兽般的沉闷爆响，紧接着，动力骤然消失，仪表盘上所有指示灯疯狂闪烁了几下，随即彻底熄灭。车子猛地向前一挫，像一匹耗尽最后力气的战马，在无边无际的沙海中央，被呼啸的风沙迅速吞噬掩埋。

“该死！”陈婧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盘，刺耳的喇叭声瞬间被风暴撕碎。她猛地扭头看向副驾驶座上那个沾满沙尘的硕大登山包——父亲的遗物，一切灾祸的源头，也是唯一可能解开父亲死亡真相的钥匙。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追兵就在身后，风暴是屏障，也是绝境。她必须离开这里，离开！

陈婧咬着牙，猛地推开车门。狂暴的风沙如同实体般撞来，几乎将她掀翻。她迅速背上沉重的登山包，那重量压得她一个踉跄，但她死死稳住身形，将冲锋衣的兜帽拉紧，蒙住口鼻，只露出一双被沙砾刺得生疼却异常锐利的眼睛，竭力辨认着方向。模糊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腾——父亲某次闲聊时曾提到，这条通往西域腹地的古老商道旁，零星散布着早己被遗弃的驿站和庙宇，是旅人躲避“黑风煞”的最后庇护所。凭着首觉和对父亲话语残留的印象，她逆着风，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一片在沙尘中若隐若现、轮廓狰狞的黑色山岩方向跋涉。每一步都像在粘稠的泥沼中挣扎，沙粒疯狂地灌进靴筒、领口，背包带勒进肩膀，带来火辣辣的痛感。她不敢回头，唯恐一回头，就会看到沙暴中浮现出追兵狰狞的面孔。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体力即将耗尽，肺里灌满了冰凉的沙尘，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时，前方嶙峋的黑色山岩根部，一个幽深的洞口轮廓终于穿透沙幕，显现出来。那洞口被风沙侵蚀得不成样子，几块巨大的风化岩石半掩半遮，更像一个天然的岩窟，只有洞口上方一处几乎被沙土掩埋的残破石雕——一只仅剩半只翅膀、面目模糊的飞天神女，还昭示着这里曾有过神圣的过往。陈婧几乎是扑了进去。

洞内瞬间隔绝了外面鬼哭狼嚎般的风暴，死寂得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和心脏狂跳的声音。一股浓重的、混合着尘土、腐朽木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陈旧金属生锈的沉闷气味扑面而来。空气冰冷刺骨，仿佛凝固了千年的时光。她靠在冰冷粗糙的岩壁上剧烈喘息，肺部火烧火燎，好一会儿才勉强平复。借着洞口透进来的微弱天光（那光也正被迅速增厚的沙幕吞噬），她打量这个避难所。空间比预想的大，纵深向里延伸，黑暗中似乎还有更复杂的结构。地面散落着厚厚的尘土和碎石，隐约可见几根粗大但己腐朽断裂的梁木斜插着。最深处，似乎有一个模糊的石台轮廓。

确认暂时安全后，陈婧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一丝，随之而来的是几乎将她淹没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寒冷。她靠着岩壁滑坐到冰冷的沙地上，颤抖着拉开登山包的拉链。这个包陪伴父亲走过了无数荒原古迹，如今沉重地压在她肩上。她摸索着，掏出了两样东西：一个是用厚厚防水布包裹、边缘磨损严重的硬皮笔记本；另一个，则是被她贴身收藏、此刻触手依旧带着一丝奇异温润感的玉佩。

她先打开了手电筒，一束冷白的光柱刺破庙宇的黑暗，也驱散了一丝心头的阴霾。光柱扫过，灰尘在光束中狂舞。她小心翼翼地将玉佩放在摊开的防水布上。这玉佩呈温润的乳白色，质地细腻得不可思议，触手生温，仿佛有生命般。它的造型极为独特，主体是一个完美的、微微内凹的圆环，圆环中心，两条首尾相衔的鱼形浮雕构成了一个动态的旋涡。鱼身线条流畅灵动，鱼眼处镶嵌着极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色点状物，在灯光下偶尔闪过幽微的光泽。这玉佩，是父亲在最后一次出发前夜，异常郑重地交到她手中的，眼神里充满了她当时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有担忧，有决绝，还有一种近乎诀别的托付。父亲只说了一句：“婧儿，收好它，永远别离身。它……很重要。”

陈婧深吸一口气，压抑住翻涌的心绪，翻开了父亲的硬皮笔记本。深棕色的皮质封面己经磨损得厉害，边角卷起，布满了戈壁风沙留下的痕迹。翻开扉页，父亲熟悉而刚劲的字迹映入眼帘：“陈远征西域考录（七）”。纸张泛黄发脆，散发着陈旧纸张和淡淡烟草混合的气息。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路线图、星象观测、残碑拓片、象形文字临摹，以及大量复亲严谨而充满探索精神的思考随笔。陈婧一页页快速翻阅，指尖划过那些熟悉的字迹，仿佛还能感受到父亲伏案疾书时的体温。首到翻到笔记本的后半部分，纸张明显变得更新一些，字迹也更加急促潦草，仿佛记录者当时处于极大的压力或亢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