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63章

乾清宫那场惊世血案的余波，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紫禁城死水般的表象下，激荡起汹涌的暗流。九龙屏风显圣护驾、九皇子化身邪魔、青衫谋士爆体而亡…每一个字眼都足以颠覆朝野，然而在康熙帝铁腕的压制与步军统领衙门的森严戒严下，骇人的真相被死死捂在了宫墙之内。王公大臣们噤若寒蝉，府邸紧闭，市井间只流传着九贝勒“突发恶疾”、“冲撞圣驾”的模糊流言，空气里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窒息。

紫禁城最深处，天牢。

永恒的黑暗是这里的主宰。浓得化不开的墨色吞噬着一切光线，唯有甬道尽头狱卒值守处一盏如豆的油灯，摇曳着昏黄微弱的光晕，勉强勾勒出冰冷、厚重、布满滑腻青苔的玄武岩墙壁轮廓。空气污浊凝滞，混合着铁锈、霉烂、血腥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阴冷，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咽着冰渣。

“哐当…咔嚓…哗啦…”

沉重精钢锁链的摩擦与撞击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伴随着压抑到极致的、非人的痛苦嘶喘，从最底层那间完全由整块黑色玄武岩凿成的囚室中不断渗出。

胤禟蜷缩在冰冷如万年寒冰的地面上。粗如儿臂、浸染过黑狗血的精钢锁链将他死死捆缚，深深勒入皮肉。眉心的墨绿印记如同活物，在绝对的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的、令人心悸的绿芒。无数细密的荆棘纹路以此为源头，疯狂蔓延，爬满了他半张脸和脖颈，皮肤下的血管呈现出诡异的墨绿色，如同无数毒虫在皮下蠕动。

“嗬…嗬嗬…” 每一次痛苦的抽搐，都引得锁链哗啦作响。他的意识在无边的苦海中沉浮。邪秽的诅咒如同跗骨之蛆，日夜不停地啃噬着他的灵魂。亵渎的玄鸟图腾、扭曲哀嚎的鬼面、腐烂尸骸的恶臭幻象…一波强过一波地冲击着他的识海，试图将他彻底拖入永恒的疯狂深渊。身体早己麻木，只有眉心那蚀骨钻心的剧痛和灵魂被撕裂的感觉无比清晰。

支撑他最后一丝清明的，唯有两幅在识海风暴中艰难闪回的影像：婉宁苍白如纸、气息奄奄的脸庞，和那枚滚落在金砖之上、散发着致命冷梅幽香的荆棘玄鸟玉佩！

“婉宁…胤禛…” 沙哑破碎的声音从他染血的齿缝间挤出，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刻骨的仇恨与无边的痛苦。正是这股不灭的恨意，如同狂涛中最后的礁石，死死钉住了他即将沉沦的灵魂。

就在他意识模糊，即将再次被那墨绿的邪海彻底吞没之际——

嗡！

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震动感，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厚重的玄武岩壁，穿透了他被邪秽占据的识海，首接作用在他眉心的墨绿印记之上！

这震动并非来自外界，更像是…来自脚下这片大地的最深处！带着一种古老、沉重、堂皇而悲怆的…龙吟之声！那声音低沉悠远，充满了无尽的哀伤与愤怒，仿佛一条被锁链困缚、被利刃刺穿心脏的巨龙，在无垠的地底深渊中发出的泣血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