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57章

“嗻！”李德全心头剧震，腰弯得更低，不敢有丝毫迟疑，悄然退下，身影迅速消失在殿侧的小门后。

康熙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殿内那片被迅速清理却依旧留下浓重污秽痕迹的地面，最终落在那块曾被胤禟污血滴落的金砖缝隙处。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仿佛要穿透那坚硬的砖石，看清下面是否真的隐藏着不祥的烙印。

“神怨滔天…”他喃喃自语，这西个字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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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贝勒府，笼罩在一片死寂的阴霾之中。府门紧闭，往日朱红的门漆仿佛也失去了光泽，门前空无一人，唯有悬挂的素白灯笼在傍晚的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惨淡的光。府内，森严的侍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刀剑出鞘半寸，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空气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婉宁所居的内院，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浓烈的药味混合着未散尽的焦糊气息，从紧闭的门窗缝隙中顽强地渗透出来。

房内，光线昏暗。婉宁静静地躺在锦榻之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如同上好的薄胎白瓷，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没有丝毫颤动。唯有锁骨下方，那焦灼的深红色凤凰印记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一个狰狞的烙印，皮肤下那些破裂的金红色血管纹路，虽然黯淡，却依旧清晰可见，昭示着昨夜那场惨烈反噬的代价。

她的气息微弱到了极点，若非胸膛还有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起伏，与一具美丽的尸体无异。

几位太医轮番守候在榻前，个个面如土色，眼神涣散，额头上冷汗涔涔。他们用尽了库房里取出的千年老参、天山雪莲等续命奇珍，以最温和的药力小心翼翼地吊着那缕随时会断绝的生机。然而，婉宁的身体就像一个彻底破碎的琉璃盏，再珍贵的药力灌入，也如同泥牛入海，只能勉强维持那一点微弱的生命之火不熄灭，根本无法弥合那本源耗竭、冰火交煎造成的可怕创伤。每一次诊脉，指尖下那混乱、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脉象，都让太医们的心沉入冰窟，绝望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每一个人的心脏。

“张…张院判，”一个年轻些的太医声音带着哭腔，看向为首那位须发皆白的老太医，“这样下去…怕是…怕是熬不过今夜子时啊…” 他不敢说出那个字。

张太医枯槁的手指刚从婉宁冰凉的手腕上移开，闻言身体剧烈一颤，本就灰败的脸色更是瞬间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他无力地闭上眼，喉结滚动，半晌，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尽人事…听天命…贝勒爷…唉…” 他不敢去想胤禟，更不敢去想胤禟若归来（尽管希望渺茫）看到此景会是何等模样。那后果，光是想想，就足以让人魂飞魄散。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流逝。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浸透了窗棂。

子时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