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周震阳的声音又硬又涩，像砂纸磨过。
夏薇的眼泪还在掉，肩膀一抽一抽的，她猛地吸了吸鼻子，胡乱抹了把脸，红着眼瞪他：“谁哭了！” 声音瓮声瓮气，带着浓重鼻音。
她几步冲到检查床边，把那个卡通保温袋往旁边椅子上一墩，发出闷响。随后扭头对医生说：“医生！您快给他看啊！这伤得多疼啊！”
医生无奈：“这位家属，冷静点。我正在处理。”
“家属？”夏薇一愣，脸颊飞红，偷瞄周震阳。他紧抿着唇，眼神看向别处，耳根却可疑地红了。
“他…他是病人！”夏薇梗着脖子，声音小了点，“医生您快弄！”
医生开始清创。棉签沾着药水碰到伤口，周震阳肌肉瞬间绷紧，额角青筋一跳。
夏薇也跟着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快要碰到他完好的右臂时又猛地缩回，攥成拳头。她咬了咬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狰狞的伤口，好像疼的是她自己。
“嘶……”药水周震阳没忍住，极轻地抽了口气。
“轻点儿！医生您轻点儿！”夏薇急得跺脚。
“闭嘴！”周震阳没忍住地低喝一声，带着痛楚的沙哑。
夏薇被吼得一缩，委屈地扁扁嘴，眼圈又红了，但这次倔强地没掉泪，只是死死盯着医生手上的动作。
医生动作麻利地清理、上药、包扎。缠上最后一圈绷带时，周震阳紧绷的身体才稍稍放松，后背却早己被冷汗浸透。
“好了。片子暂时不用拍了，骨头应该没事。但伤得不轻，这只胳膊绝对不能再受力，好好静养一周，按时换药。”
“去缴费拿药吧。”
周震阳用右手艰难地去够脱在一旁的T恤。
“我来！”夏薇抢先一步抓过T恤，动作带着点气，又带着不容拒绝的蛮横。她抖开衣服，笨手笨脚地想帮他套上右臂。
周震阳身体僵得像块石头，眉头拧得死紧，想拒绝，但看她咬着唇、一脸认真又笨拙的样子，最终只是极其僵硬地、微微侧过身，默许了她的动作。
她个子不算矮，但在他面前还是显得娇小，踮着脚，费劲地帮他套好右袖，又小心翼翼地避开他左肩的伤处，把衣服拉好。
“好了！”夏薇退后一步，像是完成了一项艰巨任务，鼻尖都冒了汗。她拎起那个保温袋塞到他没受伤的右手里，语气硬邦邦，带着命令：“拿着！给你的！”
周震阳低头，看着手里印着傻气卡通图案的袋子。
“我走了！”夏薇不等他反应，转身就跑，眨眼就消失在诊室门口，只留下一点淡淡的甜香。
周震阳捏着那个袋子，站在原地。袋子沉甸甸的，带着温度。他沉默地走去缴费、拿药。走出医院大门，深夜的冷风一吹，左肩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些。他坐进车里，没有立刻发动。路灯的光线透过车窗，落在他手里的保温袋上。他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打开了它。
里面是一个崭新的、印着卡通小熊图案的保温杯，杯口还冒着丝丝热气。旁边是一个同样印着小熊的保鲜盒，打开，里面是码放整齐、切得大小不一的……水果？苹果、梨、火龙果，甚至还有几颗剥好的、圆滚滚的砂糖橘。底下还压着一张纸条，字迹龙飞凤舞：
周木头！不许扔！补充维生素！伤口好得快！——夏小太阳留
周震阳盯着那张纸条，看了很久。冷硬的脸部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柔和了极其细微的一瞬。他拧开保温杯盖，一股清甜的蜂蜜柚子茶香气飘了出来。他沉默地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他拿出手机，点开那个备注为[夏小太阳]的对话框，手指在屏幕上悬停。
最终，一个字也没输入，只是将手机放在副驾驶座上，保温杯和保鲜盒放在旁边，发动了车子。黑色的轿车平稳地汇入夜色，朝着市局的方向驶去。副驾驶座上，那个印着傻气小熊的保温杯，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热气和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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