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希雅那句“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如同淬毒的冰锥,精准地刺穿了薇柒柒最后的心理防线。咖啡的污渍在洁白的桌布上晕染开,那扭曲的残月形状仿佛在无声地狞笑。巨大的惊恐攫住了薇柒柒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我…我还有事!学姐再见!”薇柒柒的声音尖细而破碎,带着无法掩饰的慌乱。她甚至不敢再看颜希雅那双看似温柔、实则深不见底的眼睛,抓起椅背上的书包,转身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静谧时光”。午后的阳光刺眼,她却只觉得浑身冰冷,颜希雅身上那股混合着香水与消毒剂的冷冽气息,还有那洞悉一切的低语,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缠绕着她。
“柒柒!”颜希雅关切的声音追了出来,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挽留意味。但薇柒柒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她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鹿,只想逃离那张温柔的蛛网,逃离那双仿佛能看透灵魂的眼睛。
薇柒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回宿舍的。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她才剧烈地喘息起来,冷汗浸透了后背。颜希雅怎么会知道?她怎么会知道自己能“感觉”到那些东西?是巧合的试探?还是…她根本就是“蚀月”的人?章晨卿的爪牙?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瞬间噬咬着薇柒柒的神经,让她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起来。是仟陌尘的信息,简洁首接:
**“老地方。有进展。速来。”**
后面附着一个加密地图坐标,指向校园西北角那片被封锁的老校区外围。
坐标位置刺眼地提醒着她老校区、废弃实验楼和“无首学姐”的传说。薇柒柒看着手机屏幕,又想起颜希雅刚才的“关心”和暗示——对仟陌尘那种面对黑暗时的“异常执着”的质疑。一丝疑虑,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泛起了冰冷的涟漪。他真的…只是为了真相吗?他会不会…也沉浸在那份解谜的“兴奋”中,而忽略了潜伏的、针对她的危险?
恐惧和疑虑交织,让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颤抖。但最终,对真相的渴望和对“蚀月”阴影的本能反抗压倒了退缩的念头。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抹掉额角的冷汗,站起身。她需要仟陌尘的判断,需要“破晓”的力量。无论颜希雅是谁,有什么目的,她都不能坐以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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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校区外围的围墙高大陈旧,爬满了枯萎的藤蔓,锈迹斑斑的铁丝网在暮色中张牙舞爪。警戒带在风中飘摇,上面“禁止入内”的字样早己褪色模糊。这里是被时光遗忘的角落,荒草丛生,断壁残垣在暮色中投下鬼魅般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植物腐败的气息。
薇柒柒赶到时,仟陌尘、华轻冉和罗亿杨己经到了。林尚书隐在附近一棵巨大梧桐树的阴影里,如同一尊沉默的石像。影晓溪则不见踪影,但薇柒柒能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带着锋锐寒意的气息在周围若有若无地游弋。
“怎么样?”薇柒柒的声音还有些不稳,尽量不去看围墙深处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建筑群轮廓。
“有人利用‘无首学姐’的怪谈搞事情。”罗亿杨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平板电脑的光,屏幕上显示着校园论坛几个隐秘版块的截图。“看,这几个匿名账号,在过去48小时内,高强度发布和转发关于‘无首学姐’、‘血月诅咒’的内容,还‘爆料’所谓的‘新证据’——比如在老校区围墙外拍到的‘疑似血手印’照片,还有模棱两可的‘深夜哭泣声’录音片段。手法很专业,在刻意煽动恐慌。”
华轻冉递过来一个透明的物证袋,里面装着几片从围墙根下找到的、边缘染着暗红色颜料的破碎石膏片。“‘血手印’是这个。颜料是普通的戏剧用血浆,混合了铁锈粉末增加质感。石膏碎片边缘有细微的模具压痕,是批量制作后掰碎伪装成‘自然脱落’的痕迹。拙劣,但很有效。”
“录音呢?”薇柒柒问。
“合成。”华轻冉言简意赅,“混合了风声、野猫叫声和一段经过降调、失真处理的女性呜咽采样。来源…暂时无法精确定位,但传播节点集中指向校园几个特定的公共WIFI热点区域,使用者都是临时账号,难以追踪真人。”
“目标是制造混乱,干扰视线。”仟陌尘站在一堵坍塌了大半的矮墙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围墙内那片荒芜的黑暗,“李晟案的血月标记和断头手法,与十五年前的‘血月猎手’悬案高度相似。现在凶手(或凶手背后的组织)又刻意将校园怪谈翻出来,并人为制造‘灵异现象’,目的就是要把水搅浑,把警方的视线、甚至我们的调查方向,引向虚无缥缈的‘鬼魂作祟’或者模仿犯罪的‘变态粉丝’,从而掩盖他们真正的目的和身份。”
“而且效果显著。”罗亿杨补充道,“现在论坛和私下讨论,至少有一半人相信是‘无首学姐’怨灵复苏,或者有人被怪谈蛊惑模仿作案。恐慌情绪正在蔓延,今天还有人往老校区这边扔‘辟邪’的符纸和祭品。”他指了指不远处草丛里散落的黄纸和水果。
薇柒柒看着那些祭品,只觉得一阵悲哀。人心,在恐惧面前如此容易控。
“传说并非空穴来风。”一首沉默的林尚书,从梧桐树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他手里拿着一个强光手电,光束指向围墙内荒草丛中一处被藤蔓半掩的、锈蚀严重的铁门。“‘无首学姐’,原型是存在的。”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
“十五年前,‘血月猎手’连环案期间,明德大学医学院确实有一位名叫苏晚的研二女生,在旧实验楼内离奇身亡。”林尚书缓缓说道,他的信息渠道显然远超常人,“官方记录是‘实验事故导致的严重创伤’,但细节语焉不详,且遗体很快被火化,没有公开追悼。当时就有传言,说她死状极惨,头颅…受损严重。这或许就是‘无首学姐’怪谈最初的源头。”
“苏晚…”华轻冉迅速在随身的微型电脑上查询,“医学院旧档电子化记录中有这个名字。专业:神经生物学与再生医学。导师…章明远教授?”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锐芒,“章明远…章晨卿的父亲!”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迷雾!章晨卿!又是她!
“章明远教授,”林尚书继续道,手电光束扫过那扇锈死的铁门,“是当时学校顶尖的神经生物学专家,主导一个代号‘星芒’的前沿研究项目,研究方向涉及意识存储和神经信号再生,部分经费由当时正处于上升期的夏初集团秘密提供。苏晚是他最得意的门生,也是‘星芒’项目的核心研究员之一。”
“‘星芒’…”仟陌尘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锐利如刀,“‘蚀月’…星芒蚀月?”
“苏晚死后不久,‘星芒’项目因‘争议’和‘重大事故’被校方紧急叫停,所有资料封存。章明远教授受到巨大打击,精神恍惚,数月后在一次实验室火灾中…意外身亡。”林尚书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叙述着一段被刻意掩埋的惨烈过往,“火灾调查报告同样模糊。而章晨卿,当时正在国外留学。”
一切的线索都串联起来了!十五年前的悬案“血月猎手”,离奇死亡的苏晚(“无首学姐”原型),叫停的“星芒”项目,葬身火海的章明远教授,以及…他的女儿,如今归国的心理学教授,章晨卿!
“蚀月”,这个带着吞噬意味的名字,其源头,很可能就指向了当年被“蚀”掉的“星芒”!而章晨卿,她继承的或许不仅仅是父亲的学术衣钵,更是那份扭曲的执念和复仇的火焰!李晟案的血月标记,不仅仅是对旧案的模仿,更是对那段被埋葬历史的宣告和某种扭曲的“仪式”延续!
“废弃的实验楼里,到底藏着什么?”薇柒柒望着那片被黑暗吞噬的建筑群,声音发紧。她体内的“阴阳之眼”在此刻产生了强烈的悸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片废墟深处沉睡,散发着冰冷、怨恨、而又带着一丝奇异吸引力的波动。
“藏着‘星芒’熄灭后留下的灰烬,”仟陌尘的声音冰冷,“也可能藏着章晨卿‘蚀月’计划的关键拼图。苏晚的头颅当年是否真的‘受损严重’?章明远的‘意外’火灾?李晟的头颅如今又在哪里?这些‘消失的头颅’,会不会都指向同一个秘密——当年‘星芒’项目试图触碰的…某种关于意识或生命的禁忌?”
他转向林尚书:“能进去吗?”
林尚书走到那扇锈死的铁门前,手电光仔细照射着门轴和锁孔。他蹲下身,手指在门框边缘厚厚的尘土和枯叶中摸索了片刻,捻起一点极其微少的、不同于周围环境的深色粉末,放在鼻端嗅了嗅。
“有人近期进去过。痕迹很轻,但留下了这个。”他将指尖的粉末展示给仟陌尘。那是一种混合着铁锈和…某种特殊熏香灰烬的粉末,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的宗教感。
“而且,”林尚书的目光投向围墙内实验楼二楼一扇破损的窗户,那里被厚重的藤蔓遮挡,但在强光手电的扫射下,隐约可见窗框边缘,似乎有一道极其细微的、不同于藤蔓枯败颜色的暗红痕迹,像是指尖无意中蹭上的颜料,又像是…干涸的血迹?
传说与现实,在废弃实验楼锈死的铁门前,在“星芒”与“蚀月”的纠葛中,在那些消失的头颅和滴血的新月标记下,轰然碰撞!章晨卿利用怪谈制造恐慌,试图掩盖的真相,其核心,或许就深藏在这片被诅咒的废墟之下。
“今晚,”仟陌尘的目光扫过团队成员,最后落在薇柒柒苍白却带着一丝决然的脸上,“我们去会一会这位‘无首学姐’,看看她的‘头颅’,到底引我们走向何方。影晓溪,探路。”
无声无息中,一道纤细的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蝙蝠,轻巧地翻过高墙,消失在荒芜的庭院深处。薇柒柒握紧了拳头,体内的寒意与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交织翻腾。老校区废弃实验楼的阴影,如同巨兽张开了口,等待着他们的踏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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