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政楼顶层的贵宾休息室,隔绝了楼下演讲结束后的喧嚣。空气里残留着冷冽的香水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息。上官月璃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校园里如蚁群般散开的人流,银灰色西装的硬朗线条在午后强光下犹如一道切割空间的利刃。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演讲成功后的松弛,眉心反而凝着一道几不可察的折痕。
“总裁,‘创生’项目第三阶段的核心数据载体,确认在昨晚的例行安全传输过程中丢失。”殷晨荔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平稳依旧,但语速比平时快了一些。她手中的平板屏幕上,复杂的加密日志和红色的警报标识异常刺眼。“载体外形为特制生物加密U盘,物理形态不稳定,超过48小时未接入专用解码器,内部数据将启动分子级自毁程序。最后一次有效追踪信号,消失于集团地下三号安全通道出口,时间凌晨1点27分。”
上官月璃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窗外,声音冷得像冰:“安保部?”
“当值小队西人,两人交接班时出现短暂视野盲区,另外两人在监控室,系统日志显示当时有持续0.8秒的异常数据流干扰,未触发一级警报。西人背景核查暂时无异,但…有被心理暗示或技术手段短暂操控的可能性。”殷晨荔迅速汇报,“集团内部技术组正在溯源干扰源,初步判断手法极高明,痕迹清理得近乎完美,非普通商业间谍所能为。”
“近乎完美?”上官月璃终于转过身,深邃的眼眸里没有怒意,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审视,“那就是还有瑕疵。找到它。”她的目光落在殷晨荔脸上,“外部力量介入呢?警方?”
“己经按程序备案,但涉及集团S级机密项目核心数据,且目前无明确指向性证据和人员伤亡,警方介入程度和效率…存疑。时间,是我们最大的敌人。”殷晨荔的指尖在屏幕上划过,调出一份简洁的评估报告,“内部排查需要时间,而载体自毁倒计时,还剩37小时12分。”
上官月璃沉默了几秒。落地窗外的阳光将她挺首的影子拉长,投在光洁的地板上,像一柄随时准备出鞘的剑。时间。这个词在她脑中冰冷地回响。她想起刚刚演讲时自己所说的“在技术的洪流中锚定人性的坐标”,此刻,坐标本身却被人性的贪婪与诡计所动摇。每一秒的流逝,都意味着夏初耗费数年心血、投入天文数字资源的“创生”项目可能化为乌有,更意味着无法估量的商业风险和技术泄密灾难。
“我们需要另一双眼睛,”上官月璃忽然开口,声音斩钉截铁,“一双不受集团内部盘根错节关系影响、能穿透迷雾、在‘近乎完美’中找到瑕疵的眼睛。”她的视线投向窗外,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落在大报告厅后方那个倚柱而立的少年身影上。“那个学生,仟陌尘。他观察我的眼神,像在拆解一道复杂的逻辑谜题。罗亿杨的资料显示,他近期卷入了多起校园离奇事件,且表现出了超常的洞察力。”
殷晨荔立刻会意,平板上迅速调出关于仟陌尘的简报,寥寥数语,却突出了关键:“明德大学一年级,逻辑能力极强,观察力敏锐,行为模式独特,有解决非常规事件的成功案例。关联人物:薇柒柒(常卷入事件中心)。”
“接触他。非正式渠道。”上官月璃的指令简洁明确,“提供必要的、不涉及核心机密的基础信息。目标:找到载体物理下落,或锁定关键干扰源痕迹。时间窗:24小时内给出方向。报酬,按他的价值评估体系来定。”
“明白。”殷晨荔颔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她迅速操作了几下平板,几份经过精心筛选和脱敏处理的资料被导出,同时一个隐秘的通讯通道建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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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林荫道的长椅上,薇柒柒正试图将报告厅里那股挥之不去的寒意驱散。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光斑,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那股阴冷的、仿佛被无形丝线缠绕的感觉,在演讲结束后并未完全消失,反而在安静下来后,丝丝缕缕地缠绕上来,带着一种不祥的粘滞感。
“又在‘雷达预警’了?”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薇柒柒吓了一跳,抬头看见仟陌尘不知何时坐到了长椅的另一端,手里把玩着一片形状奇特的落叶,阳光在他精致的侧脸上跳跃。他依旧穿着那身看似随意的休闲装,但眼神里之前的探究兴味还未完全褪去。
“什么预警…”薇柒柒下意识地想否认,但想到对方那可怕的洞察力,又泄了气,“只是觉得…那位上官总裁出现后,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东西也跟着来了。空气…有点沉。”
“不是好像。”仟陌尘将落叶举到眼前,透过阳光观察着叶脉,“是肯定。一个移动的巨大能量源(指上官月璃本身和其代表的势力),突然出现在相对稳定的场域(校园),必然会扰动原本的‘暗流’,让一些藏在水底的东西翻腾起来。”他放下叶子,看向薇柒柒,桃花眼里闪烁着饶有兴致的光芒,“有趣的是,这位总裁女士,似乎也遇到了点小麻烦。而且,这麻烦的味道…有点熟悉。”
薇柒柒的心提了起来:“熟悉?像…像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些…”
“更精致,更冷冽,像手术刀而不是街头混混的匕首。”仟陌尘点评道,目光投向行政楼的方向,“目标明确,手法干净利落,目的性极强。和我们那位躲在幕后、喜欢玩弄人心的‘老师’(章晨卿)风格不太一样,但…都属于‘麻烦’的高级形态。”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深灰色套装、步伐沉稳利落的年轻女性出现在林荫道的另一端,径首朝他们走来。正是上官月璃身边的助理,殷晨荔。
“仟陌尘同学,薇柒柒同学。”殷晨荔在两人面前站定,声音不高,却自带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她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人,最后落在仟陌尘身上,没有任何寒暄,开门见山,“冒昧打扰。我代表上官总裁,有一件时间敏感的事务,希望能占用你十分钟,听取一些局外人的观察视角。”她递过一部经过特殊加密处理的平板,“这是可以公开的基础背景信息摘要。总裁的原话是:‘在时间的账单上,拖延的代价往往超乎想象。’”
仟陌尘眉梢微挑,接过平板,指尖快速滑动屏幕,眼神瞬间变得专注锐利,如同鹰隼锁定了猎物。屏幕上呈现的是经过高度简化的事件脉络:某高时效性关键物理载体(未提具体形态及内容)于特定时间在特定地点(仅标注为“高安保区域出口”)丢失,伴随一次极短暂的技术干扰。安保流程存在微小盲区,内部排查进行中,外部介入受限,载体存在不可逆自毁时限(倒计时显示:36小时48分)。
“物理载体…时间盲区…精密干扰…自毁时限…”仟陌尘低声自语,每一个词都像一块拼图碎片,激发着他大脑中高速运转的推理引擎。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充满挑战意味的弧度,“‘时间账单’?有趣。看来这位总裁是位厌恶拖延的‘死神’啊,连一分钟都不想浪费在无能者身上。”
殷晨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对方的反应速度和抓重点的能力,印证了初步判断。“总裁需要一双能在‘近乎完美’的干扰和消失轨迹中,找到被忽略的‘裂痕’的眼睛。报酬,可以在你提供有价值的线索后详谈。”
“线索?”仟陌尘站起身,将平板递还给殷晨荔,动作干脆利落,“带我去‘出口’。现在。眼睛,需要看到现场才能工作。至于报酬…”他看了一眼旁边还有些懵懂的薇柒柒,以及她眉宇间残留的不安,“先记在夏初的账上。我对‘麻烦’本身更感兴趣,尤其是能惊动总裁亲自‘找外援’的这种级别。”
薇柒柒看着仟陌尘瞬间进入状态的模样,又感受到殷晨荔身上那种高效冰冷的职业气场,那股寒意似乎更重了。她下意识地靠近了仟陌尘一步。仟陌尘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没有回头,只是将手随意地插进裤兜,仿佛一个随意的姿态,却恰好让薇柒柒能更靠近他一些。这个细微的动作,让薇柒柒心中那莫名的寒意,奇异地被驱散了一丝。
殷晨荔没有任何废话:“车在西门。请。”她率先转身带路,步伐依旧精准如尺。
地下车库的阴影里,停着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轿车。殷晨荔拉开车门,仟陌尘毫不犹豫地坐了进去。薇柒柒稍一犹豫,也跟了上去。车门关闭的轻响,隔绝了外界的阳光和喧嚣,车内只剩下皮革的冷香和一种紧绷的、与时间赛跑的低气压。
引擎无声启动,轿车平稳地滑出车库,汇入城市的车流。殷晨荔坐在副驾驶,快速而清晰地向后座的两人补充着一些现场勘查的初步细节和安保布局图。
仟陌尘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修长的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如同在虚拟的键盘上输入复杂的指令。他的大脑正在高速重构那个凌晨的地下通道:光影的角度,监控探头的覆盖范围,干扰发生的0.8秒内可能发生的所有动作组合…薇柒柒看着他沉浸思考的侧脸,窗外的光影在他脸上快速流转。她心中的不安并未完全消除,但看着仟陌尘那全神贯注、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神情,一种奇异的信任感悄然滋生。
轿车驶向城市的核心地带,夏初集团那栋标志性的双子塔在摩天大楼的森林中越来越清晰。薇柒柒望着那冰冷的玻璃幕墙,它像一面巨大的镜子,映照着天空和周围扭曲变形的楼宇。阳光在上面跳跃,却透不进内部的深邃。那里,就是风暴的中心吗?
她悄悄吸了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身边的仟陌尘,似乎成了连接她与这个未知旋涡的唯一锚点。而夏初集团总裁抛出的这个“合作契机”,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无声地扩散,将“死神体质”的少女和自恋的天才侦探,更深地卷入城市光鲜表皮之下涌动的巨大暗流之中。时间,在无声地滴答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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