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楼雅间内,浓郁的血腥味盖过了残留的苏合香与茶香。张君浩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意识在剧痛、毒素和失血带来的冰冷中沉浮。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左臂箭伤和肩头崩裂的伤口,带出灼烧般的刺痛。更致命的是体内那被弩箭重新激发的阴毒,如同苏醒的毒蛇,在经脉中疯狂游走侵蚀,与蚀骨蒺反噬的内伤交织,疯狂吞噬着他残存的生机。
窗外,杀手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喝声越来越近。死亡,近在咫尺。
‘就这样结束了吗?’一个念头在昏沉的脑海中闪过。他不怕死,早在决定复仇的那一刻,这条命就己经押上了赌桌。他只是…不甘!语馨的记忆被抹去,如同无根浮萍,前路凶险;语轩年幼,需要庇护;父辈的沉冤未雪;曹阉依旧逍遥…他还有太多未竟之事!
就在他眼前发黑,即将彻底陷入黑暗之际,怀中那枚冰冷沉重的“锋”字令牌,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散发出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奇特韵律的温热!
与此同时——
轰隆!
雅间那扇被弩箭射穿的雕花木窗连同窗框,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外面整个撞碎!木屑纷飞,烟尘弥漫!一道高大魁梧、如同铁塔般的身影裹挟着冰冷的雨气和浓烈的煞气,悍然闯入!
来人并非血衣楼杀手的装束!他身着一袭洗得发白、却浆烫得笔挺的深蓝色劲装,外罩一件磨损严重的玄色皮甲,腰间挎着一柄样式古朴、刀鞘斑驳的阔刃长刀。面容刚毅如同刀削斧凿,下颌留着短硬的胡茬,眼神锐利如鹰,扫过一片狼藉的雅间,最终落在濒死的张君浩身上,眉头猛地一皱!
“蚀骨蒺反噬?还中了‘蚀心’之毒?啧,真够狼狈的!”一个粗犷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却又有一种奇异的安定力量。
张君浩勉力抬起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中,只能看到对方腰间皮甲上一个极其不起眼、却让他心脏猛地一跳的标记——一个用银线勾勒的、抽象的青色山峰图案!
青锋令?!是隐锋阁最高级别的求援令信标记!影十三留下的名册中有提及!此人…是父亲(前太子)或温铮伯父留下的另一条暗线?!算天策在绝境中推演出的那万分之一生机?!
“你是…”张君浩想开口,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
“闭嘴!省点力气等死吗?”那魁梧汉子不耐烦地低喝一声,动作却快如闪电!他一步跨到张君浩身前,蒲扇般的大手在他肩、胸几处要穴疾点,一股浑厚刚猛、带着灼热气息的内力瞬间透入,强行压制住他体内疯狂肆虐的毒素和内伤反噬!这手法极其霸道,如同烈火燎原,虽然带来剧痛,却也瞬间将那蔓延的阴冷毒气压回一隅!
“忍着点!”汉子低吼一声,另一只手如同铁钳般抓住张君浩的左臂,猛地发力!
“呃啊!”张君浩痛得眼前一黑!那支淬毒的弩箭被汉子硬生生拔出,带出一溜乌黑的血线!紧接着,汉子看也不看,从怀中掏出一个粗糙的牛皮袋,拔掉塞子,将里面粘稠刺鼻、如同熔岩般的赤红色药膏,狠狠糊在了张君浩左臂箭伤和肩头崩裂的伤口上!
“嗤——!”一股皮肉烧灼的青烟升起,难以形容的剧痛让张君浩身体剧烈痉挛,几乎晕厥!但这霸道的药膏仿佛带着生命,瞬间止住了汹涌的流血,一股灼热的药力如同烙铁般烙印进伤口深处,与那阴毒的“蚀心”之毒激烈对抗!
“走!”汉子做完这一切,如同拎小鸡般将几乎失去意识的张君浩扛在肩上,动作却异常小心地避开了他的伤口。他看也不看破门而入、手持利刃、一脸惊愕的血衣楼杀手,魁梧的身躯爆发出恐怖的速度和力量,如同一头蛮荒巨象,轰然撞向雅间另一侧看似坚固的墙壁!
轰隆!
砖石飞溅!墙壁被他硬生生撞开一个大洞!外面是揽月楼陡峭的飞檐和下方迷蒙的雨幕!
“拦住他!”血衣楼杀手头目反应过来,厉声嘶吼!数道身影如狼似虎般扑上!
“滚开!”魁梧汉子头也不回,反手拔出腰间那柄斑驳的阔刃长刀!刀光并不华丽,却带着一股劈山断岳般的惨烈霸道!刀锋划破雨幕,带起沉闷的风雷之声!
铿!铿!铿!
金铁交鸣的爆响刺破雨声!冲在最前面的三名血衣楼杀手,连人带兵器如同被巨锤砸中,惨叫着倒飞出去,撞碎栏杆,跌落楼下!刀锋所向,竟无一合之敌!
“血衣楼的杂碎!也配拦老子‘开山刀’厉刚的路?!”汉子一声如雷暴喝,声震屋瓦!他扛着张君浩,纵身跃下高高的飞檐,几个起落便消失在烟雨迷蒙的街巷深处,只留下一地狼藉和惊魂未定的血衣楼杀手。
“开山刀…厉刚?!”那杀手头目捂着被刀风震得气血翻腾的胸口,脸色煞白,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他不是…失踪十年了吗?!怎么会出现在江南?!还救了那个赘婿?!”
厉刚!这个名字如同一个禁忌的符号,瞬间勾起了血衣楼中关于十年前那场腥风血雨的恐怖记忆!一个曾让血衣楼付出惨痛代价的煞星!他竟然还活着!
与此同时,江南某处隐秘的据点。
烛火昏暗,空气凝滞。一个身着暗红色绣金纹长袍、脸上覆盖着半张狰狞青铜鬼面具的身影(血衣楼高层,代号“判官”),正端坐主位。他面前跪着一个浑身浴血、气息奄奄的血衣楼信使。
“…任务…失败…温语馨…被秦墨带走…张君浩…被…被厉刚劫走…”信使断断续续地汇报,声音充满恐惧。
“厉刚?!”青铜鬼面具下传来一声冰冷刺骨的轻咦,如同毒蛇吐信,“那个隐锋阁的‘疯狗’?他竟然还没死透?”
判官的手指在冰冷的扶手上缓缓敲击,发出令人心悸的哒哒声。“温语馨记忆己失,不足为虑,秦墨带走她,反而可能成为忠靖党的烫手山芋。至于张君浩…”他面具下的眼睛闪烁着阴冷的光芒,“被厉刚救走,倒是有点意思。看来,隐锋阁的余孽,还不止影十三那条漏网之鱼。”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传令!启动‘猎影’计划!目标:厉刚及其同党!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务必找到张君浩,夺回太子手谕和铜匣!另外…”他眼中闪过一丝残忍,“把影十三那条‘忠犬’的尸体处理干净,做成‘礼物’,给那位失忆的温大小姐送去!让她好好‘回忆回忆’!七窍玲珑心…就算忘了,骨子里的恐惧,总该记得吧?”
“是!判官大人!”阴影中传来数道低沉应诺。
血衣楼这台庞大的杀戮机器,在高层“判官”的亲自坐镇下,开始全速运转,目标首指刚刚现身的厉刚和垂死的张君浩!沉寂多年的江湖暗流,因隐锋阁残部的现身和血衣楼的全力追杀,即将掀起滔天巨浪!
另一边,昏迷的温语馨。
她被秦墨和老仆护着,在黑暗的秘道中跌跌撞撞地穿行。脑海中一片混沌的空白,只有那个陌生男人浑身浴血挡在她身前的画面,如同烙印般挥之不去。每一次那个画面闪过,心口就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难以言喻的酸楚。
突然,她手腕上的玄铁玉牌毫无征兆地剧烈发烫!一股强烈到极致的悲伤、愤怒和不甘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流,并非源于她自己,而是…仿佛从虚空中传来,狠狠冲入她的识海!
“啊!”温语馨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眼前猛地一黑!无数混乱而破碎的画面在空白的世界里爆炸开来!
冰冷的雨夜…火光冲天…刀光剑影…
一个浑身浴血、眼神坚毅如铁的男人(影十三!)抱着襁褓…在重重包围中搏杀…
绝望的眼神…无声的誓言…以命相护…
最后…是黑暗…冰冷…永恒的沉寂…
这些画面充满了铁锈般的血腥味和刻骨的悲伤,清晰得如同亲历!尤其是最后那沉入无边黑暗的冰冷与不甘…那是…死亡的气息!
“影…十三…”一个名字,毫无征兆地从温语馨苍白的唇间溢出,带着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巨大悲痛和茫然。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
七窍玲珑心,在巨大刺激和玄铁玉牌的共鸣下,被动地捕捉到了…影十三临死前残留的、最强烈的情感碎片!这并非记忆的恢复,而是…第三窍——溯影!感知强烈情感残留,回溯其源头的死亡片段!
秦墨震惊地看着突然流泪、喃喃自语的温语馨:“温姑娘?你怎么了?”
温语馨却恍若未闻,只是沉浸在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悲伤中,身体微微颤抖。玄铁玉牌的光芒在她腕间急促闪烁,如同哀鸣。
血衣楼的阴影笼罩。
隐锋阁的残部现身。
失忆者的心湖被死亡碎片搅动。
更大的风暴,己在江湖与朝堂的交界处,轰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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