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烬的身体如同断线的傀儡,带着右眼焦黑窟窿中汩汩流淌的污血,重重砸入冰冷泥泞的骨粉与血污之中。意识沉入无边的黑暗与剧痛,仿佛坠入了永劫的深渊。污血的侵蚀与黯凰本源的反噬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啃噬着他残破的道基与神魂,要将这缕不屈的火种彻底熄灭。
然而,就在他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刹那,一股无法抗拒的、沉重而悲怆的意志洪流,猛地将他残存的意识卷起!
那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源自他身下这片浸透了万古战血的大地,源自那巍峨巨神嵴的根基深处!
“嗡——昂——!”
巨神嵴的轰鸣不再是外界的声响,而是首接在凌烬的意识海中炸开!眼前无尽的黑暗被骤然撕裂,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奔腾咆哮、由无数暗金色古老符文与燃烧战魂虚影构成的浩瀚长河!
血誓长河!
这是烙印在巨神嵴最深处、由无数代战死者的不屈意志与焚渊誓言汇聚而成的精神洪流!凌烬的意识如同河底微不足道的沙砾,被这沉重到足以压垮星辰的意志裹挟着,逆流而上!
他“看”到了!长河之中,无数破碎的片段如同星辰般闪烁、沉浮:
有身披兽皮的先民,以骨矛刺向遮蔽天穹的魔影,怒吼着“以吾血燃薪,焚尽污渊!”
有甲胄破碎的将军,在如山骸骨堆上引爆自身道果,化作焚灭魔巢的冲天光柱,最后的意念是“此身化烬,护我山河不坠!”
更有无数看不清面容的战士,在长城崩裂处,以血肉之躯填补缺口,血与魂融入墙体,留下永不磨灭的暗金符文,低语着“焚渊…血誓…不灭…”
这些跨越时空的牺牲、守护与焚灭污秽的决绝誓言,如同亿万柄重锤,狠狠砸在凌烬濒临破碎的神魂之上!剧痛,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与洗礼!他体内那新生的秽土不灭道意,在这纯粹到极致的血誓洪流冲刷下,如同被点燃的干柴,剧烈地燃烧、共鸣!
尤其当他的意识掠过那些战士血魂融入长城、化作符文的画面时,他右眼焦黑窟窿中流淌的污血,竟诡异地沸腾起来!那源自血凰巢核心的污秽本源,与这巨神嵴血誓长河中沉淀的、对抗异域污秽的古老意志,产生了某种宿命般的、毁灭性的冲突!
“呃啊——!”凌烬残存的意识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污血沸腾,如同活物般试图反向侵蚀这神圣的血誓长河,湮灭其中的守护意志!而血誓长河则爆发出更加炽烈、更加愤怒的暗金光芒,如同亿万柄燃烧的利剑,狠狠刺向那沸腾的污血!
就在这毁灭性的冲突即将彻底撕裂凌烬残魂的瞬间!
长城本体,那巍峨的巨神嵴墙体,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震动!墙体上,所有被污血雷雨冲刷过的古老巨大符文,如同被点燃的导火索,一个接一个地亮起!暗金色的光芒不再是虚影,而是化作了实质的光流,在墙体表面疯狂流淌、交织!
轰隆隆——!!!
一座笼罩了整个长城核心段落的、无法用言语形容其浩瀚与复杂的巨大阵图,在墙体上轰然显形!阵图的核心,并非符文,而是一枚枚由暗金光芒勾勒出的、燃烧着不灭火焰的古老血誓印记!
焚渊血誓大阵!巨神嵴真正的镇守底蕴,被凌烬体内那沸腾的污血与血誓长河的冲突,彻底激活了!
“镇——渊——!”
一个苍茫、厚重、仿佛汇聚了万古战魂意志的宏大声音,首接在战场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深处响起!
嗡!
大阵启动的刹那,一道无法形容其恢弘的暗金色光柱,如同开天辟地的神罚之剑,自长城核心冲天而起!光柱所过之处,漫天倾泻的污秽雷雨如同遇到烈阳的积雪,瞬间蒸发、净化!那笼罩天穹的暗紫雷云阴影被悍然洞穿,露出其后混沌翻滚的虚空裂痕!
光柱的终极目标,首指血凰巢核心那道被凌烬以污蚀渊瞳炸开的巨大裂隙!
“蝼蚁!长城!你们都要死——!!!”
血凰巢深处,传来黯凰彻底癫狂、混合着无尽痛楚与毁灭欲望的咆哮!核心被重创,投影被焚渊血誓大阵锁定,这己触及他真正的逆鳞!
嗤啦——!!!
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响起!血凰巢那庞大投影的外层,覆盖的暗沉血肉筋膜和部分嶙峋骨甲,竟如同活物般被一股恐怖的力量从内部强行剥离、撕碎!漫天污秽的血肉碎块和骨甲碎片如同陨石般砸落大地!
剥离之后显露出的,并非巢穴内部结构,而是一道悬浮在核心裂隙之前的、完全由纯粹暗紫能量构成的修长身影!这才是黯凰的真身!
他依旧覆盖着骨甲面具,但面具下的紫眸己燃烧成两轮毁灭的太阳!背后那对巨大的骨翼彻底展开,翼骨之上流淌着熔岩般的暗紫纹路。最为骇人的是,他整个真身仿佛与下方翻涌的污秽雷云连为一体,散发着令空间都为之塌陷的恐怖威压!
“污秽…即吾身!雷云…化吾爪!灭世——凰湮!”
黯凰真身抬起一只覆盖着暗紫能量骨甲的手,朝着下方燃烧的长城,朝着那冲天而起的焚渊光柱,朝着倒在污血泥泞中的凌烬,虚虚一按!
轰——!!!
整个天穹的暗紫雷云疯狂倒卷、凝聚!瞬间在黯凰真身前方,形成了一只覆盖了半个天空的、纯粹由污秽雷云与湮灭法则构成的巨大凰爪!凰爪五指箕张,指尖流淌着冻结灵魂的暗紫电光,带着抹杀一切存在痕迹的终极意志,无视了焚渊光柱的锁定,朝着下方,狠狠抓下!
这一爪,是灭世的宣告!是异域法则对下界壁垒的终极碾压!
焚渊血誓大阵凝聚的光柱狠狠轰在灭世凰爪的掌心!爆发的能量湮灭风暴瞬间将周围的空间撕扯成混沌!大阵的光柱剧烈震颤,无数暗金符文在冲击中明灭、碎裂!显然,仓促激活的大阵,难以完全抗衡黯凰以血凰巢投影本源催动的灭世一击!凰爪虽然被阻,却依旧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缓缓压落!长城墙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巨大的裂缝开始蔓延!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浓重,笼罩在每一个生灵心头。
而就在这灭世凰爪压顶、焚渊光柱节节败退的绝境时刻!
那倒在污血泥泞中、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的凌烬,被血誓长河冲刷、被污血侵蚀、被焚渊大阵启动的宏大声势所震荡的残破意识,终于在无尽的痛苦与牺牲的洪流中,抓住了一丝明悟!
秽土…不灭…
灰烬…非终…
独孤将军的骨…长城英烈的血…还有我此刻这具被污血浸透、被黯凰之力侵蚀的残躯…以及那杆濒临破碎的烬生枪…
“火…需要薪柴…”
“桥…需要根基…”
一个疯狂到极致、却又契合了秽土不灭道真髓的念头,如同最后的闪电,劈开了意识的重重迷雾!
他用尽灵魂最后的力量,强行沟通了那正在被污血侵蚀、却也与焚渊血誓大阵产生了一丝微弱共鸣的残破身躯!更沟通了斜插在不远处、枪身布满裂痕、枪尖那点暗紫幽芒几近熄灭的烬生枪!
“以吾残躯…引血誓之火!”
“以烬生枪骨…铸焚渊之桥!”
“燃——!!!”
凌烬残存的意志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下一刻,异变陡生!
焚渊血誓大阵那正被灭世凰爪压制的暗金光柱,仿佛受到了某种本源的、同根同源的强烈吸引!一道凝练的、只有手臂粗细却蕴含着最纯粹焚渊意志的暗金火线,猛地从主光柱中分离出来,如同跨越虚空的闪电,瞬间贯穿了空间的距离,狠狠轰入了凌烬那残破不堪、污血沸腾的躯体之中!
“呃啊啊啊——!!!”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惨烈的痛苦瞬间爆发!凌烬的残躯如同被投入了恒星核心!暗金的血誓之火在他体内疯狂燃烧!这火,焚尽污秽,煅烧残躯!他本就龟裂的皮肤、血肉、骨骼,在火焰中迅速碳化、碎裂!但同时,那侵入体内的黯凰污血与湮灭能量,也在火焰的煅烧下发出凄厉的尖啸,被强行焚化、提纯!
更为奇异的是,那杆斜插在地的烬生枪,枪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在暗金血誓之火注入凌烬躯体的刹那,枪身猛地爆开!无数承载着守护意志碎片的暗红光芒并未消散,反而被那暗金火线牵引,如同归巢的倦鸟,疯狂涌入凌烬正在被煅烧的残躯!
嗤嗤嗤——!!!
凌烬的身体在暗金火焰中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具由无数暗金色古老血誓符文、暗红色守护意志碎片、以及被煅烧提纯后呈现暗紫晶质光泽的黑暗法则能量,三者强行糅合、构筑而成的——骨架!
这骨架并非人形,而是一道横亘在燃烧战场与天穹灭世凰爪之间的、巨大而扭曲的桥梁雏形!桥身由暗金符文与暗红意志碎片构成主体,流淌着暗紫色的法则脉络,散发着焚尽污秽、承载不灭的惨烈道韵!骨架的一端,深深扎根于下方浸透战血的秽土大地,另一端,则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遥遥指向那正缓缓压落的灭世凰爪,指向其后混沌翻滚的虚空裂痕深处!
烬骨焚渊桥!
以残躯为引,引血誓之火!以烬生枪骨为基,融守护之魂!煅敌我之力,铸焚渊之桥!此桥,非渡人,只为焚灭污秽,贯通那隔绝万古的战场与异域!
“那…那是什么?!”长城之上,浴血奋战的将士看着那具在暗金火焰中升腾而起的诡异骨桥,目瞪口呆。
“吼——!”灭世凰爪之后的黯凰真身,第一次发出了惊疑不定的低吼!那骨桥散发出的气息,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一种能真正伤及他本源、甚至…触及那虚空裂痕背后某些禁忌的威胁!
焚渊血誓大阵的主光柱,在烬骨桥成型的刹那,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猛地调转方向,庞大的暗金能量洪流不再硬撼凰爪,而是如同天河倒灌,疯狂注入那道刚刚成型的、燃烧着的烬骨桥中!
轰——!!!
得到大阵本源加持的烬骨桥,瞬间爆发出足以刺破苍穹的暗金光芒!桥身疯狂延伸、凝实,带着焚尽诸天污秽的意志,如同逆卷苍穹的灰烬怒龙,朝着那灭世凰爪,朝着其后方的黯凰真身,朝着那片被撕裂的天穹裂痕,悍然撞去!
骨桥所过之处,污秽退散,法则哀鸣!整个战场,被这惨烈到极致、也壮丽到极致的景象彻底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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