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以一种超乎想象的惨烈方式,落下了帷幕。
当那头骨甲巨熊,在林渊精准到秒的“战术播报”和全镇男性不计生死的疯狂围攻下,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生命力,轰然倒地时,整个灰石镇,陷入了一片死寂。
没有人欢呼。
幸存的人们,拄着残破的武器,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呆呆地看着那座如同小山般的怪物尸体,又看了看自己身边,那些永远也无法再站起来的、朝夕相处的同伴。
胜利的喜悦,被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彻底冲刷干净。
这一战,灰石镇付出了二十七条生命的代价。其中,包括了凯尔最精锐的护卫队成员七名。几乎每一个家庭,都在为失去亲人而哀悼。
脆弱的防线虽然守住了,但代价,沉重得让每一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更令人绝望的是,庇护所之外,那数百只被血腥味刺激得更加疯狂的畸变之兽,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冲击着能量罩。虽然没有了“兽王”的统一指挥,它们的攻击杂乱无章,暂时无法对能量罩造成致命威胁,但那一声声嘶吼,就像是悬在每个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
所有人都明白,依靠血肉之躯去填补防线,他们绝对撑不过第二次。
傍晚,镇子中央的空地上,燃起了一堆堆篝火。这不是为了庆祝,而是为了火化战死的同胞。低沉的、压抑的哭泣声,在寒风中回荡。
林渊坐在祭坛上,他的精神力己经完全透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和深深的自责。他给了他们对抗的勇气,却没能给予他们足以取胜的力量。
铁匠巴尔克,浑身缠满了绷带,一条手臂用木板固定着,吊在胸前。他没有去休息,而是默默地回到了他的铁匠铺,点燃了熔炉。他要为死去的人,修复他们生前用过的武器,作为陪葬品。
凯尔处理完战死的兄弟们的后事,拖着一条伤腿,一瘸一拐地走进了铁匠铺。他看着巴尔克在炉火前沉默的背影,沙哑地开口:“我们的武器……对付不了那些怪物。”
巴尔克没有回头,只是用那只完好的手,从冷却水槽里,拿起了一柄断掉的长剑,看着那参差不齐的断口,低声道:“我知道。黑铁……太软了。”
“我们没有更好的材料。就算有,恐怕也一样。”凯尔的声音里充满了挫败感,“那东西的骨甲,不像是这个世界的造物。我们的剑,就像是木棍。”
铁匠铺,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就在这时,一个虚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也许……问题不在于材料。”
凯尔和巴尔克猛地回头,只见林渊,在莎娜大婶的搀扶下,脸色苍白地倚在门框上。
“大人!”两人连忙迎了上去,“您怎么来了!您需要休息!”
林渊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的目光,落在了巴尔克刚刚从水槽里拿出的那柄断剑上。那水槽里,盛放的正是他当初创造的、蕴含着【活力】概念的“活水”。
一个念头,在他那因为精神力耗尽而变得迟钝的大脑中,如同黑暗里划过的一颗流星,骤然闪现。
淬火……
金属在高温下,分子结构会变得活跃。而在急速冷却的“淬火”过程中,这种活跃的结构,会被瞬间固定下来,从而赋予金属全新的物理特性,比如硬度和韧性。
这是一个物理层面的“写入”过程。
那么……他是否可以,在物理“写入”的同时,进行一次“概念性”的写入?
将他所掌握的“法则”,像一段代码一样,在淬火的瞬间,“烧录”进武器的微观结构之中?
这个想法,大胆,甚至有些疯狂。但它像一扇窗,瞬间推开了林渊眼前所有的迷雾。他找到了,他可能找到了那个足以改变一切的破局之法!
“巴尔克,”林渊的眼睛,爆发出一种惊人的光亮,他指着那冒着热气的熔炉,和旁边盛满了“活水”的冷却槽,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带着一丝急切的语气说道,“给我打一把剑。用你最好的手艺,现在!”
虽然不解,但出于对织法者大人绝对的信任,巴尔克没有多问。他扔掉断剑,从角落里,拿出了一块他珍藏许久的、最精纯的黑铁矿胚。这是他原本打算留给自己儿子成年时,打造第一柄猎刀用的。
他忍着伤痛,用单手,操控着风箱,将炉火烧得旺盛无比。
“当!当!当!”
铁匠铺里,再次响起了那熟悉的、充满了力量感的打铁声。
凯尔和闻讯赶来的莎娜大婶,紧张地看着这一幕。他们不知道林渊要做什么,但他们能感觉到,一场重要的变革,即将发生。
一个小时后,一柄通体赤红、散发着灼人热浪的长剑雏形,被巴尔克用铁钳夹着,放到了铁砧上。
“大人,好了。”巴尔克喘着粗气,额头上满是汗水。
“淬火。”林渊的声音,沉静而有力。
巴尔克夹起烧红的长剑,走到了冷却水槽旁。
“就是现在。”林渊走上前,他没有触碰剑身,而是将自己那只苍白的手,轻轻地、悬在了水槽的上方。
他闭上眼睛,调动起自己刚刚恢复的、如同游丝般的几点精神力。他的脑海中,迅速地构建起一个全新的、小型的、专门用于此处的“法则脚本”。
他要写入的,不是【活力】,而是【驱散】!
但他对【驱散】法则,进行了修改和重定义。它所驱散的,不再是生命体上的“熵”,而是……物理层面的“结构链接”!它要让这柄剑,在概念上,变得无物不摧,锋利到可以斩断一切“联系”!
他将这个新的微型法则,命名为——【锐化】!
“放!”林渊猛地睁开眼睛,低喝一声。
巴尔克应声而动,将手中那柄烧得通红的长剑,狠狠地、完全地,插入了冰冷的“活水”之中!
“嗤——!!!!!”
一阵无比剧烈的、比以往任何一次淬火都要响亮的蒸汽喷发声,骤然响起!整个铁匠铺,瞬间被浓厚的水蒸气所笼罩。
而就在剑身入水的那一刹那,林渊将那段构建好的【锐化】法则,如同一个数据包,通过自己的精神力,强行注入了那正在发生剧烈物理变化的剑身之中!
【精神力:8/100 -> 3/100】
仅仅是这一次“附魔”,就消耗了他五点精神力!
当蒸汽散去,巴尔克缓缓地、带着一丝朝圣般的虔诚,将那柄剑从水中提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柄剑,外形上与普通的黑铁长剑并无二致。但是,在昏暗的炉火映照下,它的剑刃上,似乎有一层淡淡的、肉眼难以捕捉的、如同月光般的流光,一闪而逝。整个剑身,都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的锋锐之气。
“这……这是……”巴尔克看着自己亲手打造出的作品,声音都在颤抖。他感觉自己手中握着的,己经不是一柄剑,而是一件艺术品,一件……神物。
“试试它。”林渊的声音有些虚弱,但更多的是兴奋。
凯尔走了上来,从巴尔克手中,接过了这柄剑。
剑入手,一种冰凉而锋锐的感觉,顺着剑柄,首透心底。他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握住的,不是一把剑,而是世间最锋利的概念本身。
他们将那头骨甲巨熊最厚重、之前用斧子都砍不出痕迹的头盖骨,搬了进来。
凯尔深吸一口气,没有使用任何蛮力,只是平平常常地,将手中的长剑,挥了下去。
没有声音。
没有激烈的碰撞,没有刺耳的摩擦。
那柄被附魔的黑铁长剑,在接触到坚不可摧的骨甲时,就如同热刀切黄油一般,无声无息地、顺滑无比地,将那厚达半尺的头盖骨,一分为二。
切口处,光滑如镜。
整个铁匠铺,死一般的寂静。
凯尔、巴尔克、莎娜大婶,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石化当场。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震撼与狂喜。
过了许久,凯尔才如同梦呓般,喃喃自语:
“神……神迹……”
林渊靠在门框上,露出了一个疲惫,却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知道,他终于为他的人民,找到了那把真正能够划破末日黑暗的、属于他们自己的利剑。
他看着那些因为震撼而说不出话来的镇民,又抬头,望向庇护所外,那依旧在嘶吼咆哮的无尽兽群,眼中再无之前的无力和自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而坚定的光芒。
“巴尔克,”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让熔炉的火,再旺一些。”
“从今晚开始,我们要为灰石镇的每一位战士,附魔他们的武器。”
“天亮之后,我们去告诉那些畜生……”
“谁,才是这片土地上,真正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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