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的昏迷,让刚刚从神迹中回过神来的灰石镇镇民,心又一次被揪紧。
他们体验了从地狱到天堂的极致转变。前一刻,他们还是在“虚弱症”的折磨下,眼睁睁看着生命流逝的绝望囚徒;后一刻,他们的身体就被一股温暖而神圣的力量彻底洗涤,充满了从未有过的、仿佛能一拳打死一头牛的爆炸性力量。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膛里强劲有力地跳动着,每一次跳动,都将温热的、充满了“活力”的血液泵送到西肢百骸。他们的呼吸深沉而绵长,吸入的不再是带着绝望气息的冰冷空气,而是一种能滋养灵魂的甘露。皮肤、肌肉、骨骼……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欢欣鼓舞,庆祝着这场迟来的新生。
孩子们在镇子的街道上不知疲倦地奔跑,他们的笑声清脆得能穿透云霄。女人们惊喜地发现,自己蜡黄的皮肤泛起了健康的红晕,原本干枯的头发也变得柔顺起来。男人们则攥紧了拳头,感受着那股仿佛要满溢出来的力量,眼神中重新燃起了属于雄性的、名为“自信”的火焰。
然而,当他们将目光投向祭坛中央,看到那个创造了这一切、却如同一截燃尽的蜡烛般倒下的身影时,所有的喜悦都瞬间化作了深深的担忧和后怕。
“大人!”
凯尔是第一个冲上祭坛的。他小心翼翼地将林渊扶起,却发现他的身体轻得有些不可思议,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气息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断绝。这景象,与他们刚刚摆脱的“虚弱症”何其相似!
“快!快把大人抬到屋里去!”莎娜大婶焦急地喊道,声音里带着哭腔,“把最好的兽皮都拿出来!壁炉的火不能断!”
镇民们立刻行动起来。他们自发地、无比虔诚地,组成了一道人墙,为护送林渊的凯尔等人挡住寒风。他们将林渊安置在他自己的小屋里,用最柔软、最温暖的兽皮铺满了整个床铺。莎娜大婶则亲自守在壁炉旁,像照顾自己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地添着柴火,确保屋子里的温暖不会有丝毫减退。
整个灰石镇,都陷入了一种奇特的、既喜悦又忧虑的氛围中。他们获得了新生,但赐予他们新生的神祇,却陷入了沉睡,生死未卜。每个人心中都悬着一块大石,默默地为林渊祈祷着。
时间,就在这种焦灼的等待中,缓缓流逝。
三天后的一个清晨,当灰石镇的居民们己经开始适应自己这副充满活力的“新身体”,并自发地组织起来,清理镇子、加固房屋时,一个几乎被所有人遗忘了的声音,突兀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在镇子的东头响彻起来。
“当!……当!……当!……”
那是有节奏的、沉重而有力的、金属与金属碰撞的声音。
是铁锤敲击烧红铁块的声音!
这个声音,对于年轻一代来说是陌生的,但对于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而言,却如同惊雷一般,炸响在他们的记忆深处。
“是……是铁匠铺的方向!”一个老人激动地站了起来,满脸的难以置信。
“巴尔克?不可能!他不是己经瘫在床上快五年了吗?”
“可这声音……绝对是巴尔克的打铁声!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循着声音,惊疑不定地朝着镇子东头的铁匠铺走去。
灰石镇的铁匠铺,己经荒废了太久。它的主人,巴尔克,曾是镇上最强壮的男人,他的臂膀比很多人的大腿还粗。然而,“大寂灭”最先摧垮的,就是这些消耗最大的强壮个体。巴尔克是镇上第一个得“虚弱症”的人,从最初的浑身无力,到最后彻底瘫痪在床,连翻身都需要妻子和儿子的帮助。他的铁匠铺,也因此彻底熄火,那柄标志性的、重达百斤的巨锤,己经落满了厚厚的灰尘。
可现在,那间破败的铁匠铺,烟囱里正冒出滚滚的黑烟,那沉寂了五年之久的打铁声,正一下下地、如同灰石镇复苏的心跳,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人们围在铁匠铺门口,推开那扇虚掩的、布满蛛网的木门,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那个传说中己经形同枯骨的铁匠巴尔克,此刻正赤裸着上身,站在那座同样“复活”了的熔炉前!他那本应萎缩的肌肉,此刻却如同一块块坚硬的岩石般重新贲起,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汗水,如同溪流般从他古铜色的皮肤上淌下,在熔炉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他手中握着那柄巨大的铁锤,每一次抡起,都带着呼啸的风声;每一次落下,都精准地砸在铁砧上一块烧得通红的铁胚上,迸射出万千绚烂的火星。
“当!……当!……当!”
这声音里,没有丝毫的虚弱和迟滞,只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和一种酣畅淋漓的宣泄!
巴尔克的妻子和儿子,站在一旁,激动得泪流满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生怕打扰了这神迹般的一幕。
他们告诉围观的众人,就在三天前,林渊大人施展神迹的那一刻,瘫在床上的巴尔克,突然发出了痛苦的呻吟。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一缕缕灰气从巴尔克的身体里被逼出,随后,一股强大的生命力,让他那如同枯柴般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变得、强壮!
巴尔克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不是拥抱家人,也不是言语,而是如同梦游般,一步步地走进了他那荒废了五年的铁匠铺。他清理了熔炉,点燃了火焰,然后,握住了他那柄视若生命的铁锤。
他仿佛要把这五年里积攒的所有不甘、痛苦和绝望,都随着这每一次的捶打,彻底地释放出去!
镇民们敬畏地看着这一幕,他们终于深刻地理解了林渊大人所创造的“神迹”,究竟意味着什么。那不仅仅是治好了疾病,那是彻彻底底的“重生”!是让枯木逢春,让死灰复燃的创世伟力!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份震撼中时,一个负责在镇子外围警戒的年轻猎人,神色慌张地跑了回来。
“凯尔大哥!不好了!出事了!”
凯尔立刻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沉声问道:“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
年轻猎人喘着粗气,脸上带着一丝后怕:“我……我刚刚追一只雪兔,追得远了点,大概……大概离祭坛有一公里多的地方。我刚一跨过一条小溪,突然间,那种……那种‘虚弱症’的感觉,一下子就回来了!”
他惊恐地描述道:“就是那种浑身无力,心脏发慌,手脚冰冷的感觉!虽然很轻微,但和三天前一模一样!我吓得赶紧往回跑,一跑回那条小溪这边,那种感觉就又消失了!”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凯尔的脸色也瞬间变得凝重。他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你是说,大人的‘庇护’,是有范围的?”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凯尔亲自带着几个最强壮的护卫队员,以祭坛为中心,朝着不同的方向进行探索。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并且和那个年轻猎人的描述完全一致。
以祭坛为中心,半径大约一公里的范围内,是一个绝对安全的、充满了“活力”的“圣域”。在这里,所有人都精力充沛,感觉不到丝毫的衰弱。
可一旦跨过那条无形的界线,哪怕只是一步之遥,那种源自世界本身的“熵”的侵蚀,那种熟悉的“虚弱感”,就会如同跗骨之蛆般,重新缠绕上来。虽然因为他们身体刚刚被“净化”,这种感觉很轻微,但毫无疑问,它存在着。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们得救了,但他们也被“囚禁”在了这个半径一公里的“庇护所”里。这里是天堂,而一步之外,依然是那个缓慢走向死亡的地狱。
这个消息,同样也传到了正在疯狂打铁的巴尔克耳中。
他停下了手中的铁锤,那双因为激动和专注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第一次恢复了清明和理性。他回头,看着门口那些既敬畏又忧虑的镇民,又看了看自己这副充满了力量的、仿佛是神赐的身体。
他沉默了许久,然后用一种沙哑却无比庄重的声音,开口说道:
“我们活下来了,因为大人燃烧了他自己。”
“我们有了一个家,一个半径一公里的家。”
“大人还在沉睡,他需要我们守护。这个家,也需要我们来守护。”
他将手中滚烫的铁锤,插入旁边的冷却水槽中,“嗤”的一声,升腾起一大片白色的蒸汽。
“我要为我们的家,打造一扇真正的、坚不可摧的大门!”
“我还要为祭坛,打造一圈最坚固的护栏,用我们灰石镇最坚硬的黑铁!”
“我要用这身大人赐予的新生力量,为大人,为我们所有人,守住这片……最后的净土!”
铁匠的声音,如同他锤下的钢铁,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他不再是仅仅为了宣泄而打铁。
他苏醒的,不仅仅是身体。
更是作为一个守护者,一个建设者的,灵魂与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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