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是在一阵阵规律而悦耳的“哗啦啦”声中醒来的。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自己小屋那熟悉而简陋的屋顶。壁炉里的火焰依旧温暖,但窗外传来的、那永不停歇的流水声,却告诉他,一切都己经不同了。
“大人,您醒了!”
一个惊喜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是凯尔。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混合着关切与无法掩饰的喜悦。老镇长埃尔里克也拄着拐杖,站在一旁,浑浊的老眼因为激动而显得异常明亮。
“我睡了多久?”林渊挣扎着坐起身,感觉大脑像是被掏空了一样,虚弱无比。
“整整两天,大人。”凯尔连忙递过来一碗温热的、散发着真实香味的麦糊,“您把我们都吓坏了。不过……您成功了!大人,您真的成功了!”
凯尔的语气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他指着窗外:“那条渠水,它就这么流了两天两夜,一点停下的意思都没有!清澈得能看到渠底的石头!镇里的孩子们,一整天就待在河边,玩水玩得不肯回家!我们……我们己经快忘了,水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林渊看着凯尔那如同孩子般兴奋的表情,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微笑。他知道,“Water_Object_v1.0”这个法则,己经像一个不需要人工干预的后台程序一样,在那片区域稳定地运行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状态。
【精神力:72/100。经过48小时深度睡眠,己恢复至安全水平。】
这次的消耗,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但也证明了,他这条“创造一个自洽的法则沙箱”的路,是走得通的!
“水,只是第一步。”林渊喝下那碗温暖的麦糊,感觉一股暖流涌入胃里,身体也恢复了些力气,“我们的最终目的,是让土地重新长出庄稼。”
听到“庄稼”两个字,屋内的气氛瞬间又变得凝重起来。老镇长埃尔里克叹了口气:“大人,我们知道。可是……那片地,它己经死了。现在有了活的水,可我们不知道该怎么让它把水‘吃’进去。”
老镇长用了一个很朴素的比喻,却精准地说出了问题的核心。
一块硬盘,就算你给它接上了最稳定的电源,如果它的文件系统己经损坏,它依然读不出任何数据。
“我知道。”林渊点了点头,“所以,我们要进行第二步。我们要修复这片土地的‘文件系统’。”
他站起身,在凯尔和镇长的搀扶下,再次来到了那片枯萎的麦田边。
奔流不息的渠水,与旁边死气沉沉的田地,形成了无比鲜明的、生与死的对比。清澈的渠水漫过堤岸,渗入田地,但那些土壤,只是被动地浸湿,却没有任何“吸收”和“利用”的迹象,水只是水,土依旧是土。
林渊没有犹豫,他让凯尔按照他的指示,在紧靠着灌溉渠的地方,清理出了一块只有一平方米见方的、小小的“试验田”。
这块试验田,将是他“盘古”项目的第二个,也是最关键的一个测试补丁。
他让镇民们将一些腐烂的枯草、树叶,甚至是一些牲畜的粪便,均匀地混入这块小小的试验田的土壤中。这些,将是新法则启动的“原始有机质”。
做完这一切,林渊再次走到了位于河岸的“祭坛”上。
他深吸一口气,这一次,他要挑战的,是比单纯的物理法则,更复杂、更玄奥的——生命法则。
“创世纪,启动‘盘古’项目第二阶段。目标:构建微型‘土壤-生命’循环系统。”
【指令确认。请定义核心逻辑。】
“核心逻辑:赋予土壤‘分解’与‘转化’的能力,并建立与植物种子的‘生命链接’协议。”
林渊的心神,再次沉入那片代码的宇宙。
“创建子系统:Soil.Bio-deposition。允许土壤中的微生物(概念性存在),分解有机质,将其转化为可被吸收的‘养分’(概念性存在)。”
“创建接口:Interface.Water-Nutrient_Transport。允许‘水’作为载体,将‘养分’溶解并输送至指定位置。”
“创建核心协议:Protocol.Seed_Germination。当一颗拥有‘生命潜力’的种子,被置入激活的土壤,并获得水与养分的供给时,该协议将自动触发,开始调用其内在的‘生长’逻辑。”
这个工程的难度,是定义“水”的十倍以上!因为它触及到了“生命”这个最底层的禁忌领域。林渊每构建一行逻辑,都感觉像是在与整个世界“熵增”的意志进行拔河,精神力的消耗速度快得惊人。
【精神力:100... 80... 60... 40... 20...】
当他将这个无比复杂的微型生命循环系统构建完毕时,他的精神力再次濒临枯竭。但他知道,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
他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对着站在试验田边的老镇长,用沙哑的声音说道:“镇长,把那颗麦种……放进去。”
老镇长颤抖着双手,从怀里取出一个用布包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小小的包裹。他打开包裹,里面躺着的,是去年收成的、仅有的几颗干瘪得像沙砾一样的麦种。这是灰石镇最后的、承载着全部失败与绝望的种子。
他小心翼翼地,将其中一颗,轻轻地,按进了那块一平方米的、的试验田的中央。
林渊将自己仅剩的全部精神力,化作一道无形的指令,通过祭坛,精准地覆盖在了那块小小的试验田上。
“执行:Project_Pangu.Phase_Two.Run!”
嗡——
整个祭坛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
那块一平方米的土地,仿佛变成了一个独立的、受法则保护的“沙箱”。奔涌的渠水渗入其中,不再是简单的浸湿,而是被土壤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接纳”了。土壤中的有机质,在肉眼看不见的世界里,开始被分解、转化。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那块平平无奇的土地。
一分钟,十分钟,一个小时……
什么都没有发生。
太阳升到了头顶,又缓缓西斜。人群中,开始出现一些失望的骚动。或许,大人也有做不到的事情。或许,死亡,终究是不可战胜的。
就连凯尔的眼中,也闪过一丝黯然。
只有林渊,依旧盘坐在祭坛上,他闭着眼睛,用自己最后一丝精神力,维持着那个“沙箱”的稳定运行,像一个焦急等待程序编译完成的程序员。
就在夕阳即将沉入地平线,将最后一抹光辉洒向大地时。
人群中,一个揉着眼睛的小女孩,突然发出了一声不确定的、带着童稚的惊呼。
“绿……绿色的?”
所有人的心,都猛地一跳!
他们齐刷刷地看过去,在那块被夕阳染成金色的试验田中央,在那颗种子被埋下去的地方。
一抹极其微小,极其脆弱,但又无比鲜活、无比翠绿的嫩芽,倔强地、轻轻地,顶开了死寂的泥土,探出了稚嫩的头。
那一抹绿色,是如此的渺小。
但在这一刻,在所有灰石镇镇民的眼中,它却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一万倍!
死寂。
绝对的死寂过后,是无法抑制的、山呼海啸般的狂喜与热泪。
老镇长埃尔里克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他伸出布满皱纹的手,想要去触摸那抹绿色,却又怕自己的呼吸会伤害到它。他嚎啕大哭,哭得像一个迷路后终于找到家的孩子。
凯尔、莎娜大婶,以及所有的镇民,无论男女老少,都在这一刻,流下了滚烫的泪水。
他们跪倒在那片枯萎的麦田前,不是朝拜林渊,而是朝拜着那块一平方米的土地,朝拜着那土地上,那抹代表着新生、代表着未来的、神圣的绿色!
林渊看着那株嫩芽,感受着它体内那套由自己亲手编写的、正在稳定运行的“生命逻辑”,他那因精神力透支而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真正的笑容。
“盘古”项目,最关键的一步,成功了。
灰石镇,终于拥有了对抗“大寂灭”的、第一颗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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