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西配殿的暖阁里，德宛（羲和）裹着厚厚的棉袍，看着炭盆里那几块半死不活、冒着呛人青烟的劣质黑炭，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咳咳……” 喉咙还没好利索，被烟一呛，她又咳了起来。
瑞雪连忙端来温水，一边替她拍背，一边愤愤道：“贵人您瞧！内务府送来的这叫什么炭？烟比火大！熏得人眼泪首流！这哪是炭，分明是佟妃娘娘派来催命的！”
锦书沉着脸，将一块勉强能烧的红罗炭（上等炭）小心埋进灰里，试图让那点可怜的热气散出来：“何止是炭！今儿送来的冬衣料子，说是‘苏杭新贡的细棉’，可奴婢一摸，又硬又糙，连三等粗使宫女用的都不如！还有份例里的燕窝，全是碎渣沫子！米也是陈米，煮出来的粥都泛黄！”
德宛捧着温热的茶杯暖手，看着炭盆里奄奄一息的火苗，扯出一个嘲讽的笑：“佟佳氏……这是黔驴技穷，改玩‘钝刀子割肉’了？”
她派锦书去打听茶水房的消息还没回音，佟妃新一轮的打压己经如同寒冬的冷风，无孔不入地刮进了永和宫。份例克扣得明目张胆，送来的东西不是以次充好，就是缺斤短两。摆明了就是恶心她，磋磨她，让她和胤禛的日子过得艰难，最好再冻病几个，坐实她“不祥”、“克子”的名头。
“贵人，这样下去不行啊！” 瑞雪忧心忡忡，“您身子刚好些，阿哥也还小，这炭烟熏人，米粮粗劣，万一……”
“怕什么？” 德宛啜了口温水，眼神却冷了下来，“她佟佳氏能克扣，咱们就不能开源？”
她看向锦书：“锦书，前几日让你打听茶水房的事，如何了？”
锦书立刻回神，压低声音：“回贵人，打听清楚了。乾清宫东侧那片茶水房，管事太监姓王，人称王瘸子，早年间摔断了腿，走路不利索。为人……贪财，但胆子不大。他手下管着六个烧水太监，西个送水宫女。最近……确实有个空缺，一个叫小顺子的送水太监，前几日‘不小心’跌进热水桶里，烫伤了脚，挪出去了。”
“空缺？” 德宛眼中精光一闪，“佟妃的人……是不是正盯着这个位置？”
锦书点头：“是！奴婢打听到，承乾宫的刘嬷嬷（佟妃心腹）私下找过王瘸子，塞了银子，想把她一个远房侄女，叫春杏的粗使丫头塞进去！王瘸子收了钱，但还没敢立刻答应，似乎在观望。”
“春杏？” 德宛冷笑，“佟妃这是铁了心要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插钉子啊！”
她沉吟片刻，忽然问：“锦书，我记得……你有个同乡的表妹，也在宫里当差？好像在……针线房？”
锦书一愣，随即眼睛一亮：“贵人说的是小桃？她是在针线房做三等绣娘！人很机灵！”
“针线房……油水如何？” 德宛问。
锦书苦笑：“针线房人多活杂，三等绣娘更是辛苦，月例有限，还要孝敬管事姑姑……”
德宛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你去找小桃，告诉她，永和宫缺个手巧的，帮忙做些阿哥的小衣和我的贴身衣物。活计轻省，月例……按二等绣娘给！另外……”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让她私下放出风去，就说……永和宫德贵人，感念茶水房王公公辛苦，想寻个‘可靠’的人，帮着照看阿哥的专用热水……酬劳……丰厚！”
锦书瞬间明白了！贵人这是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用更高的“价码”和更“体面”的活计（做贵人贴身衣物），吸引王瘸子，让他觉得巴结永和宫比收佟妃的钱更划算！还能趁机安插自己人！
“贵人妙计！” 锦书眼中满是钦佩，“奴婢这就去办！”
德宛摆摆手：“小心些，别让人抓住把柄。咱们现在……穷得很！” 她自嘲地拍了拍身上那件半旧的棉袍。
锦书领命而去。
瑞雪在一旁听得热血沸腾：“贵人！咱们这是要跟佟妃抢人了？！”
德宛看着炭盆里终于挣扎着燃起一点暖意的火苗，慢悠悠道：“抢人？不，咱们是给王公公……送财神爷去了。”
她目光转向窗外阴沉的天色，喃喃道：“就是不知道……王公公的财神爷，能不能压住他脚下那‘嘎吱’作响的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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