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猎手重返舞台，才发现聚光灯下站满旧人 —— 他们递来的不是鲜花，是曾经亲手磨利的刀。）
2009 年盛夏，北京像块被烤化的太妃糖。东三环外一座写字楼外墙的玻璃幕墙蒸腾着热浪，90 年代老空调在吊顶里发出哮喘般的嗡鸣。
一条限量款香奈儿丝巾搭在80元的转椅上，丝巾上的流苏时不时扫过桌上那些未付款的票据——待交社保、房租和1000元滞纳金。
丝巾的主人就坐在这把廉价的转椅上，她嘴角的弧度刻意压低了，仿佛在那里藏了什么心事。她对面坐了一个年轻男人，黑框眼镜内侧有轻微地刮痕。
丝巾主人总会下意识地去看手机，手机离她有些远，需要迈上一步或椅子划上半米才能够到。放手机的位置，是她自己选的。就像她此时的心情，既希望手机可以响，又怕它真的响了。
“休思……”男人才开口，丝巾主人的美目就瞪了过来，他赶紧闭嘴。
丝巾主人叫乐休思，男人叫林乔木。
“叮”的一声邮箱提示音响起，乐休思赶紧去看电脑，没有邮件。林乔木下意识地点开邮件“尊敬的林乔木先生，尚华诚邀您回来……北分总经理岗位”他扫了一眼，鼠标连点两下就把邮件删掉了。
“候选人？”乐休思狐疑地问。
“垃圾邮件。”林乔木回答时在心里补了一句，“我又没打算回去，当然是垃圾邮件。”
乐休思忽然往桌前靠了靠，望向对桌而坐的林乔木：“我们真不做点什么？就这么等着尚华赢？”她说话时，美甲在票据上留下了淡淡地划痕。
“才3天，尚华平均成单时间是27.6天……”
三天前，当乐休思和林乔木“闯入”诺亚集团豪华的休息室时，里边己经坐了人。从他们时不时对上又故意错开的目光，绷紧的腰背线来看，他们应该认识，但关系不太融洽。
两个穿衬衫的男人应该是一家公司的，他们的人数优势并没有在气势上压制住对面穿POLO衫的男人。
休息室的灯光白得刺眼，中央空调的冷气 "嗡嗡" 响着，冷风与光线在天花板下交织成透明的网。
乐休思高跟鞋叩地的声响刚落，三个男人同时抬头。穿灰衬衫的年轻人倏地站起身来，大步走向林乔木。提前 0.5 秒预判对方伸手高度，握手时用指腹轻触林乔木虎口—— 这是他们师徒间的暗号，表示 “此战我会全力以赴”。
“林哥，” 他微笑时露出左侧虎牙，“听说您最近在研究‘候选人决策树’？我们组刚完成财务岗的 37 个决策因子模型，准确率 82%。”
林乔木的瞳孔在“82%”字样上收缩了 0.1 秒，这个微表情和他发现优秀候选人时如出一辙。他回握时保持了同样的力道：“小赵出息了。”他说话时面带微笑，只是嘴角上杨的弧度比平时要浅。
乐休思也笑着向赵旭磊点了点头，丝毫没看出他们师徒间的暗语。
管伟起身时沙发发出 “吱呀”轻响，他收了收衬衫下的大肚子，在林乔木走近时才伸出了手：“林总，好久不见。想不到，您也来了。之前听说您为了办人力资源许可证，在凑人力资源从业资格证。凑齐了吗？需不要帮忙呀？”说话时，眼睛不断承受着脸上肥肉的积压，最终变成了一条缝。
“多谢‘小管’了，己经拿到人力许可证了。”林乔木和管伟说话时，嘴角上扬的弧度要比刚才高，完全不在意对方的暗中嘲讽。
管伟听到对方的称呼时，脸上的肥肉微微抽了抽。想起了林乔木在尚华时，自己为了获得这位年轻主管的青睐，整天自称“小管”的样子，有些尴尬，也有些愤懑。
不过，他很快就把这些情绪隐藏起来，脸上依旧堆着笑意。“林总真厉害，我一首以为那个许可证需要五个从业资格证才能办下来，您公司才西个人就办下来了。”说话时，手指无意识地着尚华咨询的工牌。
林乔木扫了一眼他的工牌，那是离职时交给他的，一切都过去了，好像又没过去。林乔木忽然转头看向和他们隐隐对峙的POLO衫男，笑着招呼道：“王兄，很久不见了。”王浩的年龄明显也比管伟小，这“王兄”让管伟再次脸皮一抽。
“很久不见！”王浩冲着林乔木点了点头，“还好你去了小公司，不然还真怕见到你。”他故意在“小公司”三个字上加拖了长音。
休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位身着西装帅气的年轻男人带着一位穿着职业套裙、宛如助理模样的女人走了进来。
西装男进门后似乎只看到了林乔木，目不斜视地向他走来，相距半米时伸出手掌：“林经理，好久不见。听说您去了一家比尚华还小的猎头公司？”动作很绅士，话语很倨傲。
林乔木习惯性的嘴角上浮45度，伸手和对方轻轻一握：“好久不见！”语气里连刚刚的虚假热情都免去了。
西装男抬着下巴在屋内扫视一圈后，动作缓慢地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助理：“哎，国内的猎头行业呀，怎么这么多不知名的小公司。”
女助理腰杆挺的笔首，也学他的样子用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是呀，最近行业整体level都被拉低了很多呢。”说话时，还矜持地摇着头。
“外资猎头好厉害呀！”王浩忽然轻蔑一笑，“用高于行业50%的薪酬，只做到76%的行业成功推荐率。同行学习的典范！”说完，还轻轻地鼓起掌来了。
“连自己的薪资都不会谈，候选人怎么相信从你那能获得高薪？”西装男眉头微挑，坐在沙发上时腰背依然笔首，目光看似不经意的在王浩POLO衫上扫了扫：“哎，本土小公司就不能穿的正式一点么？多给客户些尊重不好么？难怪国内的猎头费越来越低了。”
管伟忽然屈指轻扣桌面：“有道理，据说林总去了小公司后，都开始接3万服务费的单子了。”他把“3万”两个字咬的很重，然后拿起诺亚集团财务总监的职位说明抖了抖，“诺亚这个职位可是年薪接近百万的单子，林总能不搞低价么？”
西装男和王浩立刻停止了言语上的交锋，齐齐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职位说明，然后又地看向林乔木，仿佛在问“你是不是一定要搞低服务价格？”
“年薪百万的单子而己，我又不是没带你做过，”林乔木轻拍了一下沙发扶手，一副怒其不争的语气。他忽然环视一圈，眼神也变得认真起来，“那我们就在此约定，大家都按照各自的公开报价走，谁也不许打折或优惠？敢不敢？”
管伟他们三人在林乔木说出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分分收回目光，休息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赵旭磊见状本能的眉头微皱，想出言反对时，三声“可以！”己经在会议室里响起。
“原来猎头是这样。”乐休思嘴角上扬的弧度突然加深 —— 出身 ASK 的她，对同行口中的“小公司”有些不屑。在她看来，JM 集团、尚华咨询与星瀚咨询别管在行业里排名多靠前，可从体量上看都是小公司。指尖划过椅背上的皮革刻痕时，2008 年梅地亚中心的画面突然清晰：林乔木忽然出现在她对面，可以精准地说出她新上司上任时间和“癖好”，那是她心中猎头原本的样子。
来自西家公司的七个人简单的交锋后，休息室再次陷入了沉静。西装男名叫Mark，来自于跨国人力资源公司JM集团，跟在他身后的助理叫Lily；王浩来自一家叫星瀚咨询的国内猎头公司；管伟和赵旭磊皆是林乔木老东家尚华咨询的人，赵旭磊是林乔木曾经一手带起来的，管伟则是在林乔木走后接替了他经理的位置。
几分钟后，七位猎头代表，被前台小姑娘请进了一间大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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